离盏被人半扶半拖着离开了廊道,在与他错目相对的最后一刻,他好像同自己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意。
但离盏意识不太清明,她亦分不清是真的,还是幻想。
出了地牢,一线白光射入她的眼睛,她已经十天没见过光,低头闭上眼,仍旧觉得周围刺目无比,像个瞎子似的被人带着走,后来耳边响起木门沉重的开启声,看守道:“这十日委屈离小姐,即日起,离小姐重得自由。”
“小姐!”
巧儿在前方唤她,她微微眯起眼,仿佛看到了盏林药局的伙计们并排站在街前,后面有辆马车停靠着。
精神一下子就松懈了去,意识陷入混沌,一切都像做梦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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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晨殿的朱瓦上落了一层霜,显得有些黯淡。
孙福正领着一个身姿端正的年轻人进了殿内,“殿下,白大人探您来了!”
太子这些日子,被石琳折磨的有些憔悴,正坐在榻上翻大婚安排事宜的点选册子在看。
其实他方才还在喝药,听见外头孙福正同白严忠在寒暄,声音刻意杨高了几分。白严忠过不久就成要成为他的亲戚,加上白家声大势大,着实不好怠慢这位未来的兄长,所以白家人有时来商议大婚之事,孙福正都不敢拦下来通报的,只好将说话的声音提高几分,算是预警。
太子匆匆叫人撤下汤药,将窗户打开轻轻的扇了扇,然后拿了点选册子翻开几页,显得自己很上心的样子。
闻珠帘微微晃动,见白严忠已经撩帘而入,便热络的招呼。
“白大人,快请坐快请坐。”
白严忠走到塌前,坐于他对面,鼻尖微微一耸,继而眼梢挂向了太子苍白的面色。“殿下,微臣怎么闻着这里头有股药味?”
“昨日没睡得好,方才服了碗安神汤。”
“怎的就没睡好?”
太子放下大红的册子,垂头笑道:“还不是柳家那桩案子。”说罢,脸上慢慢酝起几分薄怒:“祁王那厮敢对宣儿动手,本宫是决计不会放过他的。奈何他女人陷进大理寺里,他都能不管不顾,硬是龟缩在自己的祁王府里分毫不动。我已经让钟佩处处留意,却始终捉不到他丝毫错处。其实皇上是有心要惩处他的,可惜就是寻不到合适的动机。他前两日还去刘府吊了丧,前前后后都做得十分圆满。是以,本宫觉得十分头疼,眼看着要结案了,若只能弄死她的女人,却那他丝毫没办法,那又有多少意义呢?他又不缺女人。”
听罢,白严忠的脸也阴沉下来,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毕竟白采宣在黄家戏院差点被顾扶威要了命,还不是因为他和离盏偷吃的缘故。
只是这一眼,刚好就瞥见他手上刚刚合起来的大婚册子,脸色这才好些,只是略有些凝重。
“今日殿下没去早朝,怕是还等着大理寺的消息吧?但是钟佩昨儿夜里很忙,大概是没来得及知会殿下。可微臣方才刚从早朝上下来,听到一桩大事。”
二人在里面不知说了什么,刚刚开始还好好的,不久后,忽而听见击案之声,紧随着就是太子的一声大喝:“狡诈!这厮西域老贼,果然狡猾!拿个流民来顶罪?皇上也信?柳家也信?”
白严忠摸着拇指上翠绿的玉扳指,脸色十分郁愤,没有说得出话来。
“区区一个流民,敢在祁王的生辰宴上对柳家小姐下手,他活腻了!”
白严忠苦笑:“他就是活腻了。他说他以前是京西路上的商贾,做的是茶叶和瓷器的买卖,身家富庶。在京城巩庙见过柳衍一面,自此难忘。后来就同柳衍暗地里来往过几次,他倾心不已,结果同柳衍提出成婚一事,柳衍便态度大转,不再见他。他死缠了半月,后来是因为生意无端出了岔子,几批货物连连被劫,一贫如洗,做了个流民。他无脸见她,这才断了来往,可后来有人告诉他,这批货,是柳衍安排人劫的。他由爱生恨,恨之入骨,起了杀心。所以,他就是成心要和柳衍来个鱼死网破,和她做一对地下鸳鸯,根本不怕死是不死。”
白严忠说完,孙福正端来茶水,先后递给了太子和他。
白严忠接了过来,润了口嗓子,又道:“无论这是不是个幌子,但道理是说得过去的。喜欢柳衍的人何其多,莫说什么暗地里往来了,就是明着踩过柳家门槛的人,都不计其数。要叫柳思怀一个一个清认,他都未必认得。”
太子满脸质疑,“皇上亲自督案,不该问不出端倪来!”
“对答如流!昨儿下午祁王府才将他捉住,押他到大理寺,大理寺审了,片可不敢耽误送进了宫里。家父连夜被叫了起来,也入了宫。问什么,答什么,俱无错处,除了那盗尸的同伙死活不招以外。且家父问过钟佩,此人的底细到底查没查详实,钟佩说,样样俱详,而且祁王府那边他一直派人盯梢着。这个流民确实是正午才被擒到府内,逗留了大概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就直接押去了大理寺了,就算是临时找人替死,也应该不会这么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