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英韶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痛恨他醉酒仍然清醒的理智,没有冲上去狠狠揍那个男人一顿。
他不敢。
那个人是荣家的掌权者,是连他哥哥也要恭敬叫上一声荣爷的人。
“英韶……”
韩斌想扶他起来,但被推开了。
“我自己来。”
他放下了手,撑着地面,凭借自己仅剩的力气站稳了。
韩斌惊疑看人,他总觉得孙英韶有什么不一样了,在顷刻之间蜕变成长,昔日的少年意气铲除得干干净净,而生出了某种危险的棱角。
“英韶,你真的没事吗?”他试探问。
“我没事。”
孙英韶低头看被沙子磨破的手掌,鲜红的血珠儿一颗一颗冒出来。
他的野心觉醒了。
这种感觉来得那样汹涌,在骨血里肆意沸腾,再也抑制不住。
琳琅被男人领回了荣家的大宅子。
在宅子里伺候的下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了,每年入驻先生宅子的佳丽多不胜数,她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不过,他们仍对这位姓施的小姐表示了极大的赞美之情。
她的容貌明艳繁盛,足以盖过大部分人的风头。
琳琅被荣先生安排在一处带有荷花池子的锦绣楼阁,视野开阔,风景优美,夜里依稀能听见锦鲤跃动的清脆声响。
琳琅同时还被告知,她要跟一群年纪相当的美丽少女学习琴棋书画等大家闺秀技艺。
色艺双绝是她们成为武器的第一步。
每隔七天,会有专人来检验少女们的学习成果。
表现差劲的,待遇也会随之下降,更别说这世上本就不缺乏趋炎附势、世态炎凉之人。
那个男人对人性的把控熟稔于心,十分狡猾放大了这一群美貌少女的野心。
一秒天堂,一秒地狱。
有的人失误连连,蛮横拖了下去,折磨得血肉模糊。
听说是疯了。
琳琅每天夜里都能听见少女的凄惨哭声。
在这群花骨朵般含苞欲放的女孩中,她的表现不算绝好。
琳琅一直喜欢棋艺,花费了不少时间钻研,堪称其中翘楚。不过她在其他方面兴致不高,只能算是精通,还没有到惊为天人的地步。
荣九听着手下人的汇报,目光凝在了那一副字画之上。
少女们的字迹中有精雅飘逸的,有俊秀清新的,也有婉约动人的,看起来都那么的赏心悦目。而琳琅的字,多了几分惫倦,慵慵懒懒的,像是春困无力的美人儿,午后倚着海棠花缱绻入眠。
“真是危险的字啊。”
荣先生吐了一口气。
情商高的管家把主子的“危险”二字在脑海里来回解读。
字也会危险?
主子最近是越来越高深莫测了。
琳琅的长辈缘一向不错,老师们对她也颇为爱护,几乎没怎么责罚过她,差别待遇令其他女学生很是眼红。
一年之后,转眼到了最终考核的一天。
琳琅同其他女孩子一样,双手被反绑着,眼睛掩上了一层薄薄的黑纱布,有人推着她进了一间房。
“谢谢。”
她给对方温柔搀扶她走路的细致态度道了一声谢。
少年微微红了耳根,轻手轻脚出去了,关上门。
琳琅坐在椅子上,指尖散漫摩挲着被打磨得光滑的椅柄。苏合香的味道充斥室内,芳甜中略带一丝辛辣。
琳琅听弹琴的老师说过这一场的考核,柔弱无助的女孩子要怎样令男人怜惜,心甘情愿替她松绑。
有人用美色诱之,有人用身段惑之,有人用歌喉迷之,手段各式各样。
琳琅正想着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掌托起了她的下巴。
她微微勾起了唇角。
这一丝弧度被摇曳的烛光映衬得格外魅惑。
他听见这人慢悠悠说,“你知道,我今天涂的胭脂是什么味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