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嘴笑了笑。
世人其实有些夸大了这二女的容色,前者靠气质取胜,在普遍描眉擦粉的浓妆少女中,她清减干净的妆容令人称道。后者呢,天真烂漫而不知世事,在长姐“城府深沉”的衬托下,就显得难能可贵的。
说来道去,不过就是踩着她的名头上位的。
不然以李琳琅的绝色姝丽,这两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庶女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入公子哥们的玉眼呢。
庶女姐妹俩知晓主母的不悦,问安之后就拘谨在一旁等候了。
李氏只是轻蔑扫了一眼,她掌管中馈多年,怎么看不出自家的女儿是被她们摆了一道?可恨的是她们翅膀硬了,提亲的人大多是王孙贵族,为了李家运势着想,她这个主母也要“宽厚大方”,省得被那些酸儒拿出来做文章,害了她儿的婚事。
雍容妇人带着三个女孩子步上石梯,朝向白马寺。旁边有奴仆婆子护着,小姐们头戴幂蓠,旁人一看这架势,默契落后几步,生怕冲撞贵人。
佛寺寂静,隐于山顶一片苍绿竹林之中,杳杳的钟声飞上云漠。
有褐衣僧人携着经文走过,得体为女客让路,然后双手合十,远远行了个礼。
白马寺作为云京第一寺,天下僧人向往的圣地,从寺内僧人的气度仪态可见一斑。
“今日大德开坛讲经,你们谁要是有兴趣的,就随母亲一道吧。”李氏攥着佛珠。
李朝云姐妹俩自然是应了。
讲经会设在一处偏殿,中央燃有宝鼎香檀,白玉垒砌的高台之上,一个身披红色袈裟的年轻大德沉稳端坐,宝相庄严,眉间缀了一粒浅浅的朱砂。
台下是乌泱泱的信男善女,有华衣的达官贵人,也有麻布的普通百姓,在温润的菩提声中,听得如痴如醉。
琳琅发现,原本落后她半步的李朝云倾了身,姿态虔诚地双掌合十。
李朝云这个女主,在她遇见的女主中,战斗力也算是强悍了。
她跟白马寺惊才艳绝的年轻大德有交情,对方为她批注凤命,把人稳稳送上了皇后之位。与此同时,她又是男主燕世子的心头爱人,当皇帝丈夫亡逝,孤儿寡母,无依无靠,男主又为她权倾朝野,保她一世荣华富贵。
至于未婚妻,燕昭烈记仇得很,有机会就落井下石,在他的运作之下,失了清白李琳琅嫁给一个衣冠禽兽,那禽兽表面是正人君子,实际上好人妻,也把自己的妻子当做货物给同道玷污。
李琳琅第一次被换妻,羞愤之下,又无李氏的开解,一根白绫了结余生。
如果李朝云不是个穿书者,凭借先知夺了李琳琅原本的命数,琳琅还挺欣赏她的。
这心计手段,对着男人耍也就够了,她绝不多说,可原主李琳琅真的是无辜躺枪,就因为她先声夺人的优势,忌惮李琳琅的美貌优势,就想着办法要毁了她,毁了她的名声还不够,还要毁她的清白,毁她的未来。
简而言之,这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主,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同时她又是男权的崇拜者,在男人的面前娇美如花温婉贤淑,转头就毫不手软铲除了李琳琅,又把与自己面容相似的李清雨送上了男主燕世子的床榻,让对方对她的思念日渐加深。
真是一出好戏啊。
琳琅想着,抬手掀开了幂蓠垂着的黑色纱罗。
口吐菩提的大德法师一下子愣了。
贵族女子出行是很讲究的,这幂蓠一戴,从不在外男面前轻易撩开或者脱下。
映入琉璃佛眼中的,那年轻信女容颜清艳绝伦,手执一把明月似的雪白团扇,绿汪汪的翡翠坠子与红流苏相互映衬,湖色宝相花纹的留仙裙显出轻盈体态,臂上嵌了艳澄澄的金钏,与薄薄的纱形成了某种旖旎的艳美。
对方好像只是想随意透个气,冷不防与他清冽的眸光对上,唇边凝聚的笑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撩开的纱罗立马放下了,不愿再看他一眼。
这脸翻得够无情的。
活像是一个美貌少女被登徒子调戏之后的反应。
镜澄窘迫,有心想为自己辩解。其实他对那位女施主并无非分之想,只是觉得她掀面纱的举动与常人不大一样,不知不觉就关注了些,谁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对方当成了孟浪的色徒。
他暗念一声阿弥陀佛,祛除了杂念,又心无旁骛释解经文来。
讲经会结束后,李氏要去烧香祈祷,便把女儿跟庶女安排在一处打扫干净的客舍。
李朝云说想去外头看一看盛开的桃花,李清雨也要跟着去,还问琳琅要不要一起。
如剧情一般,琳琅被李氏提点过了,那两个庶妹不安好心,要女儿警惕一点,不要随便答应她们的要求。李琳琅当然听她娘亲的话,当两个妹妹出去看桃花的时候,她歇息在客舍里,睡得昏昏沉沉的,连屋子里进了贼也不知道。
姿色昳丽的少女略微歪坐在椅子上,手里抓着茶杯,浅酌一口,“不用,我有些头晕,就在这里歇息一下,你们尽管去玩吧。”
后面的“玩”字说得是意味深长。
李朝云抬头飞快看了长姐一眼,总觉得心里怪不安稳的,但是,她不认为这草包美人还能察觉她的算计。
那若有似无的合欢香是熏在她贴身丫环的身上,与寻常的香味并无差别,而她手里的茶水也掺杂了点药,只等着两者化开,互相融汇,到时候,任她是宁死不屈的贞洁烈女,只要一挨上男人,那瘾头就会喷薄欲出,从圣女变成荡妇。
她收敛嘴角的笑,拉着李清雨出去了,带走了大半的丫头婆子。
不多时,一股沉沉的焰火从下腹升起。
琳琅颊间多了两团匀称的嫣红。
“大小姐,这室内略微湿热,莺莺见那竹林里有卖冰的,不如唤他的婆娘担一些来?”
贴身丫环莺莺很贴心来了一句。
琳琅允了。
那婆娘个子稍矮,下巴含着胸口,低眉敛目走进来,莺莺又说马车上备有酸梅汤,她去提一盒来。
琳琅慵懒摆了摆手,随着莺莺的身影在门后消失,室内的另一个人慢慢走近她。
那年轻小姐用手帕掩着口鼻打了个呵欠,婆娘眼里精光一闪,突然逼近,袖子里划出一方浸了药水的帕子,要往小姐的脸上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