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如意乖巧听从了宰相夫人的安排,规规矩矩坐在了床沿边。
她记起了辛母的教导,原本随意撑在两边的手做了一个交叠的姿势,放置在小腹之上,倒有几分贤淑新娘的派头。
“唰——”
红彤彤的盖头落下,遮住了辛如意那双灵动的大眼睛。
这一霎,她无端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就想去咬手指甲。
“如意,坐好!”
知女莫若母,辛母严厉制止了她的小动作。
辛如意瘪了瘪嘴,又放下了手,心说,这嫁人可真是麻烦透顶啊,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干,成天这样那样的,累都累死了。
她一边吐槽抱怨着,一边又惦记着她太子哥哥的风华绝代。两相抵消之下,倒也觉得不那样难受了。
“叩叩——”
二少爷在外边敲了门,得到了辛母的许可,大步踏进来。
“太子这么快就来了?”
辛母意外站起身来。
二少爷摇了摇头。
“事出有因,太子殿下无法亲迎,派了他的伴读来。”
在一旁听着的辛如意立马掀了盖头,双眼瞪得大大的,特别气愤,“这是怎么回事啊,居然让一个伴读来接我?这不是存心要让我没面子的吗?”
“如意,你先别急,等娘问清楚点——”
“反正我不管,太子哥哥要不是亲自来,我就、我就不嫁了!他爱娶不娶!”
她气哼哼仰着小鼻子,娇气得很。
大家都听得出这是新娘子的气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辛母又是安抚了小女儿一阵子,拉着老二到外室继续问。
“娘,这事我也不太清楚。东宫的口风严实紧密,这次只是传了一道手谕过来,说是太子有事在身,无法完成亲迎。”
皇子的大婚亲迎,是对新嫁娘以及娘家最隆重的恩宠。辛母疼爱小女儿,自然也希望她能够以一个最体面最令人羡慕的方式出嫁。
她比谁都着急想要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有事啊!”辛母第一次觉得烦躁,口吻难免怪罪女婿的疏忽,“婚礼是早早定下来的,还求了陛下的恩典,好不容易到了最后关头,这事怎么就出了岔子?”
二少爷安慰她,“娘,其实也没什么,太子殿下兴许是真的有要事在身,抽不开空。再说了,伴读是太子殿下最为倚重的朝中新秀,去年的状元郎,也没有辱没妹妹的身份啊。”
“一个破落家族出身的伴读,怎么能跟金枝玉叶的太子殿下相提并论?”辛母瞪他,“你这个做哥哥的,就忍心看你妹妹这样被削了脸面?”
二少爷苦笑,“娘,我才刚刚起步呢,也帮不了妹妹什么。”
他这个娘亲千好万好,就是偏心得很。好在他是个儿子,将来要继承偌大家业,辛母对他的关注也不逊色于妹妹。不过姐姐就没这个待遇了,辛母完全是按照高标准的世家小姐去培养她,学不好的话没有饭吃,还得跪一夜的祠堂。
幸亏姐姐的脾气好,跟辛母从来没有起过冲突。
他进学时,在小伙伴家里吃饭,见过别家的姐姐,也没有辛母对姐姐这般的严苛,像是一个精心打造的工具,没有自己的主张与自由,一切都是为了他人的称赞,为了宰相府的美誉。若是三个孩子一视同仁也就算了,辛母却对同为女儿身的小女儿溺宠无比,对比之下更显得姐姐是外来的,温情少得可怜。
小时候经过姐姐的房间,那纸窗烛火映着她的身影,即使是咳嗽也没有放弃练琴。
他好几次鲁莽冲进去,让姐姐别练了。
对于娇弱的女孩子来说,身体不是最要紧的吗?
可是姐姐总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练好了,第一个弹给他听。
后来姐姐果真成了名动京城、才貌兼备的绝世佳人,辛氏好女的美名流传街巷,就连表家姑娘的身价也水涨船高。
可是这又能为姐姐换来什么呢?
辛正炎只恨自己人微言轻,连姐姐的终身大事,他都没办法帮忙。
他低头看了看掌心的纹路,缓缓收紧。
总有一天,他会比爹更厉害,真正的权倾朝野、蔑视王权。
那样,那样的话——
弟弟就可以光明正大庇护你了,姐姐。
少年的眉眼透出坚毅。
吉时到了,不管辛母再不情愿,也不管未来的太子妃怎样不满,皇命难违,她都只能披上盖头,被自家的哥哥背着出了门。
辛如意还有些别扭。
这个哥哥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木头呆子,成天就知道读书读书的,特别没趣儿,她并不爱同他玩,关系不冷不热,只是比陌生人强上一些。
好在背人的过程没多久就结束了。
未来的太子妃乘坐着轿辇,从热闹街巷一路到了庄严肃穆的家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