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个小结巴,可怜又可爱。
“那你不去仗剑天涯啦?”她诚实坦白,“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守寡,你要是死了,我一定改嫁。”
崔小弟:“……”
呸。
他长命百岁着呢。
“不去了。”他抓了抓头,突然发现,做这个决定,好像也没那么难。
“为什么呀?”小娘子凑了过来,一张芙蓉小靥娇美无双。
崔小弟竟幽怨看了她一眼。
她以为他不想去吗?他的剑缠了穗,马也涮干净了,银子跟干粮都整整齐齐地码进包袱里,他甚至还喝烈酒壮胆,就差一分当断则断的决心了。每次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在街上总能看见这个小冤家采买胭脂水粉,明媚如同三月艳阳,于是英雄一下子就短气了,夹着尾巴灰溜溜跑回家去。
琳琅想了想,说,“不要紧的,我们成亲后,崔姐姐说会有小娃娃的,到时候就让他替你去江湖威风威风,等他完成你的遗愿,我一定让他给你多烧几炷香……”
崔小弟:“……”
呸。
他不要烧香。
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风水轮流转,感情他小时候嘴毒,长大后就得被媳妇摧残。
虽然吃了一肚子毒液,崔小弟回家后仍然认认真真给父母跟阿姐说了自己的娶妻之事。
崔家父母以为自己留不住这个一心外出的儿子,哪想得峰回路转,喜不自胜,两老商量了一晚上,第二天收拾利索,登门拜访了。
玉家父亲有些走神,但礼数周全,温和应允了小儿女的婚事。
婚期就定在八月,稍微仓促。
父亲砍了门前的香樟树,给女儿亲手做了两只巧夺天工的婚嫁箱子,铺上最好的绵密丝绸,祝愿女儿与郎君既是“两厢情愿”,又能“两厢厮守”。
出阁那天,她盛装艳饰,嫁衣如火。
铜镜映出了父亲瘦长的身姿。
他持着一枚木梳,仔仔细细给她梳头。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
新娘天真闹他,眉梢眼角皆是女儿柔情,“三梳什么呀,爹爹昨晚明明认真背了,我隔着门都听见了,别耍赖。”
父亲咽下喉咙腥甜,笑着说,“怎会忘了?三梳梳到我姑娘儿孙满堂。”
她这才满意了,规规矩矩由着他梳头上妆。
“我儿今日甚美。”
父亲点了点她眉间花钿。
“这呀,是夫君特意寻的呢,爹爹也觉得好看,对?”她歪着头。
父亲手指顿了顿,收回了袖中。
“他有心了。”
新娘眉眼弯弯,“是的呀,我以前总以为他是块又冷又臭的顽石,可欺负人了。”
父亲耐心听着小女儿的絮絮叨叨,一点都不给情面,讨伐自家郎君。
她忽然一笑,冲着父亲招了招手,这是要说小秘密了。
父亲顺从弯下了腰。
“不过嘛,爹爹知道我怎么中意他的?那日我爬墙,见一白衣少年在梧桐树下舞剑,龙蛇游走,雷霆翻覆,真是厉害极了。若他为我夫婿,定能护得我一生周全。”
父亲怔怔听了,好久勉强笑了,“……原来如此,当真是年少英杰。”
他思绪飘忽,如同一具提线木偶,被周边的事情冷漠又麻木拉扯着皮肉筋骨。
做好一个父亲该做的责任。
比如,此时,他坐在高堂之上,木然看着新人进门。
四周挤满了一张张喜气洋洋的笑脸,嚷着天作之合。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新娘被新郎妥帖牵引着,跪拜双方父母。
她弯下腰。
盖头的殷红流苏不断晃动。
等新娘被喜娘搀扶进了喜房,一窝蜂的人涌向新郎官,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