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宛如鼓点,重合她的心跳。
“哗啦啦——”
下一刻,她的视线被一片遮天蔽日的黑影笼罩,耳朵近乎失聪。
古藏区是暗光环境,光芒柔和发散,一只只青黑影子被灯光裁到墙壁上。
它们从琳琅颈上的木牌里蜂拥而出,扑棱着羽翅,鸟喙血红,凶狠钻进魔鲤的胸膛。因为动作太过凶残,琳琅躲闪不及,被溅了一脸的血。
短尾黑鸟穿过魔鲤后,又如大雁般重新聚集列阵,气势汹汹冲着琳琅飞来。
琳琅没有选择,被当场撞飞。
她狠狠砸到一个人肉沙包上,令对方差点当场去世。
“咳咳咳——”
人肉沙包喘了口气,巍巍颤颤伸出手指。他就像一只想要迫切逃命的千年老龟,驮着背上重重的乌龟壳,艰难朝前爬了爬。
……爬不动。
“你的腿已经是个大人了,让它站起来自己走,好吗?”
辜大才子趴在地上,为了他即将报废的老腰着想,灰头土脸又无比卑微地恳请。
原本紧张危险的环境顿时成了打情骂俏的现场。
琳琅好气又好笑,“我还以为你执意驮着我,还有什么大招没放呢。”
她把人扶起来,颈上的红绳掉落,牌子的鸟也不见了。
琳琅回想方才那一幕,迟疑地问,“你……是一只鸟吗?就是那种屁股圆圆的,尾巴短短的黑鸟?”
辜不负内伤更重。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首先,我要纠正你一个很不好的地方,对于救命之鸟,请心怀敬畏,把它形容得更加得体高雅,好吗?其次,请不要把我和这种屁股圆圆、尾巴短短的傻鸟混淆,我分明就是一株再正经不过的小白杨了!”
辜大才子抓住琳琅的手,往他的脑壳上摸,“你感受一下这手感,多么坚韧结实,这是软趴趴的鸟毛能模拟出来吗?”
见琳琅眼里是不信,他气急了,立马把裤管扯上,非要给她好好掰扯清楚,“你看我腿毛,浓密又性感,都是因为我每天努力地进行光合作用!那傻鸟吃吃喝喝没有半点上进心,它凭什么跟我比!”
琳琅轻飘飘来了句,“所以你真的是妖了?还是棵妖树?你到底有多少秘密瞒着我的?”
他浑身一僵。
被套话了。
辜大才子死鸭子嘴硬。
“我没骗你啊,我姓辜啊,那傻鸟就是鹘鸼,我的伴生鸟,是你自己没多想。”
琳琅虚伪微笑,“那你怎么不姓杨呢?”
辜大才子用一种“你以为我傻”的眼神看她,“这一听就被别人猜透了原形,以后我们神秘纯洁的小白杨一族还怎么有脸面在江湖上混?”话刚落音,他大浓眉一皱,搂住琳琅的腰滚向一边,滚得他腰骨咯吱咯吱响。
“明人不说暗话,你该减肥了。”大才子虚弱无比,“再给你做几回肉垫,我就可以直接枯萎,当柴火烧了。”
他一边说着,单手撑地,目光锁定远处的魔鲤,它胸口被鹘鸼钻出一个血洞,泊泊淌着血。
它抹去唇上血迹,眼瞳凝结成冰,居高临下俯视着人,寒意更甚,“又来一个送死的。”它又对琳琅说,“你招惹男人的本事的确很强,一个个舍得为你舍身犯险,可惜,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将会摧枯拉朽。”
大才子突然暴起,疾驰如风,手腕一旋,青鞭如盘龙蜿蜒,万丈锋芒,锐不可当。
魔鲤凝气为剑,节节斩断长鞭。
它信步从容地逼近两人,血瞳泛着捉弄蝼蚁的快意,“你不擅长攻击,又没有神兵利器,除了偷袭,拿什么跟我抗衡?还不如学学那个聪明的唐朔,有了琳琅的拖延,他脚底抹油地跑了,从而避免被我暴力拆卸的凄惨下场。”
说完,它睨了眼琳琅,“你还不扑上来咬我,替你的小情人争取下时间?”
魔鲤的气势不断攀升,达到巅峰状态。
而辜大才子,他显然是经历一番浴血奋战,暗红丝绒的西装外套不知丢到哪里去了,白衬衣也破破烂烂的,露出了清瘦的肩胛骨。从琳琅的角度看去,他背后刻着数道狰狞的血痕,一道堪堪抵着脖颈,再多一寸就要命丧黄泉了。
两妖力量悬殊,滔天巨浪与一叶扁舟的差距感尤为明显。
辜大才子凌然不惧,他冷笑道,“我还不至于那么孬种,丢下雌性自己逃跑。你尽管试试,我身上有三百七十八条树根,只要你有一条拆不干净,你就等着我回来复仇!”
魔鲤眼现凶光,“那我就一根根给你拔干净!”
辜大才子没继续怼它,他扭头看了琳琅一眼。
光影暗到模糊,琳琅依稀辨别他的唇语。
逃。
“这个时候还能分心?”魔鲤笑得邪气,“托付后事吗?”它说得散漫随意,动作却不带含糊,身如残影,掌下再度拔起数剑,所到之处,水雾弥漫,又滴水成冰。
“嗤——”
辜大才子手指缝长出绿芽,躯干陡然拔高。温暖的银色光晕之下,它树冠宽阔如华盖,枝干挺拔,绝无旁枝,笔直而倔强地向上生长,直入云霄。
伟岸、挺拔、凛严、正直,它用广阔的树荫庇佑着树下的人类。
从不歪斜的白杨树延出一根柔软的树枝,席卷住琳琅的腰身,将她炮弹一样投射到古藏区的木门入口。
“嘭!”
琳琅摔到门槛上,好不容易缓过神,正看见魔鲤面无表情,徒手抽拔树根。它没有耐心一根根地拔,而是一扇扇地扯断,翠绿汁液把雪白墙面染成可怕的乌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