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国人别的技能不好说,种田种菜是扛把子,走到哪里种到哪里。
他第一次进教堂又是什么感觉呢?
记不得清了。
记忆殿堂隐约截取了细碎的片段,椭圆状的深邃空间,庞大的十字架,以及单手抚心的耶稣彩绘像。
旁人所体会的寂静、浩瀚、秩序、永恒的情感,他统统没有。
因此男学生淡淡转开了眼,漫不经心应和着同学的赞词,自个儿思索起了旁边的美食街。
他拒绝了这条河流,却逃不过怪圈,仍旧涉身于另一条湍急的河流当中。
这就是不可抗拒的“命运”?
裴荡沉思着。
青年的脚下散着一堆骸骨。
半个月前,骸骨主人还在海上兴风作浪,烧杀掠抢。
三日前,海盗被愤怒的民众抓住,押往教堂,要求惩戒。
神灵御下的时代,王权的恩泽尚未披覆国度,一间小小的教堂甚至胜过城邦的议事厅。
魔女罪恶滔天,他自然不会出现在象征着圣秩的教堂里。
然而收买神职人员裴荡却是得心应手。
比如这十恶不赦的海盗,便是教堂的时节丰献——如同亚伯向上帝进献血腥的羊羔祭品,教堂此举也是想博取他的欢心,进而取悦魔女。
以厄难之威,震慑一方城邦。
直播间的观众只见白发青年弯下了腰,伸出两指,不偏不倚插入白色骷髅的眼洞里,松松提了起来。
初代吸血鬼的始祖血统衍生了血腥、贪婪、罪恶、冷酷。
他们感到不寒而栗。
然而这样的魔王,行走人间,却是一副温和俊美的皮囊。
他折了一段无花果的枝条,以不可思议的柔软坚韧系起了一头雪发,翠绿珠子衬得清新自然。
更换了人类血统的裴荡跟街上的人们友好打着招呼。
针对他的不过是这个城邦的失意者,以剿灭魔女之名,获取威望。
而裴荡故意出头,被打得皮青脸肿,想要换取的,却是魔女的注视。
现在目标达到,他不需要没有价值的消耗品。
人们再也没有见过揍他的恶霸。
他们嘀咕着这群人可能是出海闯荡了。
裴荡去了当地势力最大的教堂,将一个木盒子亲手交给了神父。
神父脸色微变,恭敬更甚。
“大人辛苦了。”
两人边说话,边走过一片小地。
这片地用暗红色的荆棘围着,土壤湿润,生着一捧捧柔软的蒲公英,初夏开花,挨挨挤挤,一枚枚金灿灿的小圆盘,尤为夺目璀璨。
“你先去处理事情吧,不必管我,我摘完就走。”
“是,大人。”
神父眼神诡异。
谁能想到魔王爱种地呢?
裴荡早有准备,戴上手套,将一株株蒲公英拔起,脱了泥粒,放进篮子里。摘了满满的一捧后,纱布盖过篮口,他起身越过荆棘,回到魔女居住的沼泽森林。
魔女不见踪影,想必是去地下室捣鼓什么了。
他嘴角带着一丝笑,清洗蒲公英,焯水、切碎、滴油、加料、搅拌,把清醒翠绿的夏天端上了餐桌。
她伸着懒腰出现,淡紫色的薄纱系着脖子与手腕,腰身镂空,圆润如宝石的肚脐眼若隐若现。裴荡偏头看了看,对方高扎着马尾,束着玛瑙红的黄金镯,墨发从她的腰垂到小腿,不像是神,反而是世俗国王里的公主,处处透着华贵奢艳。
“这是什么?”
她探过头。
裴荡怔了一下。
他还记得他们最初相遇,吸血鬼的管家尤为熟悉她的口味,这蒲公英就是其中之一。
她怎么会不知道?
不,不对,他们现在的时间是在“过去”!
她捏着勺子,吃了一下,入嘴清爽,露出惊喜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