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东莱沉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先去了赵百户家里,扑了个空,猜到他是拿了好处出去花天酒地,便寻到了花街柳巷,一家一家地找起人。
好不容易在一间野窑子里找到了喝的酩酊大醉的赵百户,连抽了他几个耳光,才把人打醒,结果一问三不知。赵百户既不知道吴茱儿的下落,也不知道给他们牵线那人身在何处,岳东莱一怒之下,拔刀削了他两根手指头,要不是赵百户躲得快,命根子都要丢了。
等到岳东莱从野窑子里出来,天都亮了,他揉着胀痛的额头,回了北镇抚司坐镇,想来想去,想不明白。
吴茱儿明明已经发现自己是雄震的女儿,荣华富贵尽在眼前,亲生父亲危在旦夕,她为什么要跑?
***
吴茱儿回到太傅府,考虑了一夜,也没能做出决定。
翌日一早,东林文士汪儒林再次登门,带来了一个坏的不能再坏的消息。
“汪某惭愧,没能救出祭酒大人,这五万两银票,吴娘子收回去吧。”
所幸王夫人和梅兰竹三姐妹都回了王家老宅,不然听到这话,非得再哭晕过去一回。
吴茱儿猜到了原因,但还是装作吃惊的样子,询问汪儒林发生了什么事。
“本来东厂那边已经答应放人,按说祭酒大人昨天就能放出来,可是谁曾想……昨天雄震在宫里出了事,话说回来,吴娘子昨天应该没能见到雄震吧。”
三天前,吴茱儿拿了一万两银子拜托汪儒林帮她见雄震一面,却不肯吐露原因,汪儒林没有深究,却不代表他不好奇。
吴茱儿摇了摇头,一个字也没吐露,而是试探道:“雄震出什么事了?”
汪儒林倒是没含糊,直接将雄震的女儿毒害万岁的事告诉了她,一如吴茱儿昨日从岳东莱口中听到的,只不过没有那么详细。
吴茱儿端详着汪儒林的脸色,发现他说起雄震落难,并没有幸灾乐祸的样子,反而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愁苦。
吴茱儿总算等到机会,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雄震犯了死罪,这不是件好事吗?只要他死了,那些被他陷害入狱的大人们不是就能得救了吗?”
汪儒林苦笑一声,连连摇头:“若真是这样就好了……吴娘子有所不知,雄震虽然落难,可他手下忠心耿耿的爪牙不在少数,一旦他被定罪,他们绝对会闹个鱼死网破,将诏狱里那些大人们尽数残害,说句不当讲的话,我真希望雄震不要出事才好。”
吴茱儿紧抿着嘴唇,沉默下来,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汪儒林以为她吓到了,想说些什么安慰她,却发现说什么都没用了,又是摇头叹气,道:“吴娘子知会王夫人一声,早做准备吧。”
还能准备什么呢,当然是后事了。
汪儒林走了,吴茱儿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许久,想了许多。
她想到了吴老爹从小教她做人的道理,想到了月娘曾经给她讲过那些谚语故事,想到了太史擎一路上给她讲解的圣人言论,试图从中得到答案,她到底该不该去救雄震。
直到最后,她想到了金山寺的那群和尚,他们用坑蒙拐骗来的香油钱去修堤筑坝,他们为了做好事而做坏事,为了救人而“害人”……
吴茱儿豁然开朗,猛地站起来,端起茶壶,将早已放凉的茶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抹了一把嘴,露出坚毅的目光,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