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满园沐浴在夕阳余辉中,宁静详和。
玉阁内,一束阳光斜照进来,带来缕缕暖意,床上的人浑然不觉时光流逝,异常满足地蹭了蹭柔软舒适的羽被,这才不甚甘愿地醒来,睡眼迷蒙,忽又怔住,一时竟分不清身在何处。
这正是赤水。
很快,她眼中的迷茫褪去,手反射性地摸向自己的肩胛处,完全没有痛感传来,她止不住有些惊异。
她可是很清楚地记得,当时黑袍老者的那骨爪不止击碎了她整块肩胛骨,收回时,那生生被拽去大块血肉的剧痛……
可现在,她的伤竟然好了?
她轻轻眨了眨眼,后来呢?
哦,是了,她中了骨爪,侥幸从空间裂缝中逃脱,若非吸灵叶帮她挡住了空间裂缝中大部分的灵气暴流,本体较一般修士强韧,恐怕她就真的交代在那深不见底的黑缝中了。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再度受了重创,回到渡劫大陆时,本身灵力全无不说,乌丝凤羽袍上纵横交错,割出不下数百道口子,如布条状堪堪将她的身影罩住,可说是全毁了,而内里伤口大小不一,只有少数已经结痂,其余皆是深可见骨,并非普通回春术可以治疗,只能略作缓解。
因为长时间血气流失,让她变得极是虚弱,幸好她意志坚韧,知道自己血气扩散,很快就会吸引附近的飞禽走兽前来,若是有修士恰好在附近,那更将是灾难。
因此她连服了几枚备用的疗伤灵丹,换了衣裳,勉强布了个掩饰的法阵,打坐半日。
没想到又生变故。
先是自己打坐时发现体内原本活跃的灵力现在运行回复都极为迟缓,就像一人从青年突然过渡成行将就木的老人,死气沉沉,生机将绝,那种巨大的落差,当即将她镇在原地,她内视了数次都未能找到原因,再一回想之前大战受伤时骨爪上的银蓝光芒以及黑袍老者最后那难以解读的复杂眼神,知道是着了黑袍老者的道。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千防万防,处处谨慎,就是未防范地面之下,鲜血沁入地下,将一头地甲龙吸引了来。
那地甲龙为九阶妖兽,虽未渡劫,但头顶犄角已冒尖,若是顺利渡过雷劫,也将是一方能者。
若是平时,这样一头妖兽,自然不足为惧,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之毁灭,可当时她身受重创,灵力又受阻,回复缓慢,当真是如被拔了爪牙的老虎——怎么看怎么像猫。
显然那头地甲龙就是这样认为的。
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赤水就尝到了其中滋味。
她甚至都来不及整理之前大战的战利品,只匆匆收进了指环。
那地甲龙身躯庞大,足足有数十丈长,在地下翻腾不休,如鱼得水般自得,赤水却是苦不堪言。
地面强震,山摇地动,地表层层断裂,崩突,强度不下于前世八级地震。
她之前所布下的不过是将阵石埋于地下、所耗灵力最少的普通法阵,就算法阵再精炼,也无法抵挡这巨大的灾难。
这般大的动静,肯定已经惊动了千余里内的修士,她当时也是急了,不顾身体状况,强制催动灵力将那头地甲龙斩杀当场,匆匆往地图标记的最近的传送阵飞奔而去,后来……
赤水想起了一切,面色便有些古怪。
后来,自然有修士赶来,而且还不少,只不过低阶修士感应到她的威压,轻易不敢动手,而高阶修士嘛,意动者确实不少,但谁也不想当了别人的探脚石,都远远跟在了她身后,也因此让她先一步到达传送阵。
赤水想到这里,恍惚一笑,其实当时她真是到了强驽之末,那些修士一旦动手,她必将露馅,到时候众修一窝蜂涌上来,她必死无疑,可就因为他们迟疑了,也才让她搏出了一线生机。
恐怕他们也没想到她身上会有罕见的定位符吧!
赤水收回思绪,看了看室内,家俱物什样样齐全,素雅大气,干净整洁,又隐隐有着一份被时光洗礼的厚重感。
她没有见到任何能识别主人身份之物,少了分人气,显见是空置已久。
她心中微微一动,当时她已经达到极限,勉强撑过了传送,意识其实已经模糊不堪,隐约中,她好像感应到了一汪湛蓝的湖水,温柔,宁静,将她完全包容,让她极是安心,不由自主便放松下来,之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现在再来想想,她怎么就那么大意呢?
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她懊悔地捂额,想想当时的狼狈,简直恨不得时光倒流重新再来,虽然以眼前的情况来看,并未发生什么,可这是三岁小孩才能犯的错误,她两千岁的人了,能一样么?
如果她没有猜错,当时她见到的人,应该是百里前辈无疑了。
那么这里是百里前辈的居所了?
她起身,见到身着的里衣,顿了顿,目光停留在床头,那里正摆放着一套叠得整齐的蓝色新衣。
她默默穿好,又用清洁术好生洗漱了一番,才推开屋门,往外行去。
一路上风景秀丽,转角,她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蓝色身影。
此时,他正立于回廊顺风处,用吃食逗弄着前来啄食的几只吉祥鸟,几缕阳光照在他身上,泛起一层金色光晕,刚毅的脸庞上眉眼却是柔和,眼尾微微往上弯,看得出主人的心情很不错。
这就这种感觉。
赤水停住脚步,一时竟不想打扰。
吉祥鸟欢快地啄食,直到将他手上的食物吃得一干二净,又恋恋不舍地绕着他飞了几圈,才腾飞远去。
百里仙尊直到此时才转过头来,声音一如以往的清淡,“醒了?”
赤水点头,走上前行礼道:“前辈又救了赤水一回。”
百里仙尊眼神扫过赤水,招招手,让她进亭内坐下,自己也落座,在桌上垫了一块沉木,道:“手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