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迎上去,笑眯眯地问道:“车子还管用吗?”
“嗯。”
他丢掉那块又黑又脏的破布,拧开水龙头,把手伸在水柱里冲了几分钟,说道:“外边风声正紧,没有什么要紧事,就先别出去了吧。”
“可是我们毕竟不可能永远在这儿住下去,俗话说,躲得了初一,却躲不过十五。该来的,总会来的。”我淡淡地说道,仰起头来,接受这温暖阳光的照耀。
鬼爷没有再答复,但我其实能够理解他以及盖笑现在的心情。如果大家都能平平安安地渡过难关,那自然是最好,可是我们没有办法,我只得硬着头皮去,送剑之事现在是我唯一想做的,哪怕我知道对我来说会是一场浩劫。
青衣的遗言,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我恨不得能够快点儿见到遁世阁的陌先生,知道关于青衣的更多故事,包括他眼睛的事情。
之前下墓拿东西,我虽是受了委托,也算是为了于家,但毕竟归海家和陌家都帮了忙,梅家也出了一份力,这件事就貌似成了公事,尽管它是极不合理的。但是青衣的事情,完完全全属于我的私事,进古山之事连累了小月,蓝墨和穹宇,现在鬼爷和盖笑又要跟着我躲躲藏藏,生怕被发现,如今又摊上离珠,这罪过实在是我受不起的。
或许阿青说得对,事情本来就是奔着我来的,但我认为只要无愧于心,那便足了,至于他们爱怎么做爱怎么想,已经都不重要了。
当我悄悄走出这条胡同之后,我便发现附近的情况已然很不对劲,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们,而且是越盯越紧。估计周围早已被安插了眼线,准备找个机会下手,但我绝对不会等到那一天,也不会等到他们下手为强的那一刻。
这种感觉就好像先前掉入沙荒的时候,一个人恍恍惚惚,却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你,让你内心慌得不得了。不过让我最惊慌的,应该是当我看到巫景同放出关于我的“监控录像”回放,实在是太可怕了。
做一个不折不扣的复制品,很累,很累。但我后来结识了青衣,后来,后来,就也才意识到,还有一个人比我累得更多,这个人,便是那个阿瞳,名唤钟痕。
离珠姐翻出一些绳扣还有笔记本,散乱地放在地上,不过那些笔记本都已经烂得连封皮都不剩,只留有几页字迹模糊的黄纸;绳子就像我们之前所看到的,分裂开来,也是十分乱。
她从一大清早便在埋头苦干,也不清楚是在搞些什么。她似乎对这儿的一切保持着一种警惕感,而且我发觉,她虽说是贪于此地的清静,但其实,她应该是有什么事要调查。
也不知道,这些事,是否与无卫部族以及我的母亲有关。她的话里已经很清晰了,她兴许真的不知道于家的事情,又抑或是,她不肯告诉我。
不过这都是无关紧要的,总之一有机会我就会想办法查清楚,所以也不差现在这一会儿。
我屡屡向她打探关于蓝墨的去处,她也是十分无奈地摇头叹息,都过去那么多天了,他却仍然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傍晚,她嘴里叼着一支笔,倚在围栏的一旁,任凭晚风吹拂,打乱她鬓角的头发。她翻查着那些她在屋子里找出来的笔记本,每一页都观察得细致入微,恨不得能从这模糊的字迹里找出些什么来。
我便忍不住问道:“这笔记本儿是以前屋子的主人留下来的吗?”
“不错,”她点点头,继续道,“我曾是个特工,而跟了蓝墨这么多年,我却有很多迷茫的地方,或许是我不懂他。你还记不记得我前天跟你说过的无卫扶氏?”
似乎和我猜的一般无二,她的确是在考察这儿曾经发生的事情。
我急忙点点头。
“蓝墨让我住在这儿,其实还有一些深层的原因。他想要用这种方式告诉我,这儿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尽管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让我知道,又为何要让我去研究这儿遗留的蛛丝马迹。但我觉得,这必是和我过去某段迷茫的时光,隐隐有关系。”
她说到这儿的时候,我总觉得听得不是很明白。譬如说,她嘴里所说的,让她一直迷茫的事情,她人生中最为迷茫的时光,到底指的是什么,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离珠和刘爷关系匪浅,刘爷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而她的确是个好姑娘。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我知道刘爷的死其实给她心理上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毕竟,刘爷是出了意外而去世,不是人老而鹤归西天。这也是我能想到的,让她迷茫的。
不过,她和我外公以及村长又有许多渊源,我在猜想,她的迷茫应该和老一辈人发生的事情有什么牵连。
她把笔记本收起来,又道:“我九岁的时候,便被村长收养,那时候我还小,还没有当你外公的部下,但我知道,当时发生了一系列十分奇怪的事情。只是我大抵记不清了,可能与无卫扶氏有关。这要不是刚刚你提起,我都一直很困惑呢。”
如此说来,她也大抵猜到了十几年前在于家发生的事情,只是不敢确定是与我外公以及无卫扶氏有关的。她心底的迷茫,与我的心结,看来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
这也是蓝墨把她安置在此处的另外一个原因。
莽苍苍的雾霭盖下来,月色柔美,满天星斗,万籁俱寂。
盖笑还在整理房间,她把里里外外的屋子都打扫得一干二净,凤寻魂一个人杵在阳台,眼神游离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盖笑还是那样活泼开朗,鬼爷还是那样外冷内热,各有各的特点,也从来都没有变。
我不打算跟他们道别,现在却也只能站在某个角落,呆呆地窥伺着他们,看着他们平安无事的样子,才心说真好。平安才是真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