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已经出来了,母亲已经是肺癌晚期,最多也就只有这么几个月的时间了。
我真的不敢想象,如果我没有从南京回来,那么是不是再过几个月,连母亲的面都见不到了?
母亲不愿意住院,在我们得知结果后,大夫也说,这段时间也多顺着她一些。她想做什么,就由着她吧。
心痛也好,无奈也罢,短短的三个半月的时间,母亲便去了。
她去的时候,病情已经很严重了,整个人瘦的脱了形,恨不得把肺都要咳出来一样。
去的那天晚上,我们都守在她身边,她让李嬷嬷从匣子里把一个蓝缎子面儿的荷包取了给她。
一阵猛烈地咳嗽后,嘴巴鼻子里都溢出血来,但她却是微笑着的。她手里紧紧攥着荷包,闭上了眼睛。
收殓的时候,我才发现,那里面是红色丝线束着的一截头发。
李嬷嬷告诉我,这是阿玛和母亲大婚的晚上,喜嬷嬷亲手绑上他们的头发后剪下来的。
里面有阿玛的头发,也有母亲的头发。
我看着赵正南,泣不成声。
我以为这么多年了,她已经放下了。可是她却是一辈子,都没能放下阿玛的啊!
看着阿玛新婚时对她的好。
看着阿玛后来把那些感情一一分给了别人。
看到府里落败时阿玛的郁郁不欢
……再到后来阿玛离她先去。
母亲这么多年来,都一个人独自承受着。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她心里的苦,心里的酸,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到。
母亲临走前吩咐,她的后事不想太过铺张。只把她葬在阿玛身边,就已经足够了。
可是因着赵正南的关系,多多少少还是有了很多人知道。
认得的,不认得的,来了很多人吊唁,大哥出面将所有的人都招待了周全。
我待在母亲的房间发着呆。
闭上眼睛,回想到的,都是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母亲一身华贵的旗装,端坐在哪儿等着我去给她请安。
她淡淡的脸上,总是没有太多的表情。即便再想亲近,都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思念加倍,现如今母亲不在了,她对我的爱,是一点都没有少过。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整整半个月,我都是浑浑噩噩的。
赵正南除了忙着军中的事物,每日也要忙着应付母亲的后事。
他和大哥两人这段时间都没有休息好,整个人都瘦了好多。
过了母亲的七七,我便做主,给了李嬷嬷和阿克敦两千块大洋,让他们独自去过自己的日子去了。
她伺候了母亲一辈子,到老,也应该过过自己的日子了。
“大哥,下面,你想好了要做什么吗?”
“母亲现在也不在了,你也应该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啊。”
“今年你都三十三了,难道打算还这么单着吗?”
毓薏笑了笑,“她当初带了走了孩子,我也就不想什么了。”
“如今啊,我想着还不如去参军呢。当年也学了不少的东西,希望也能用得上吧。”看来,他是对做买卖什么的,不再有念头了。
是啊,这世道,没有强权做靠山,做什么都不成啊。
“大哥想参军?”赵正南听到这儿,拍腿一笑,“有这想法好啊!”
我瞪了他一眼,“我如今也就这么一个哥哥了,你可别打他的主意!”
这战场之上,岂有儿戏?那枪啊弹啊的,哪里有个准头的,如果伤了大哥,那可怎么办?
“大丈夫,志在苍野。大哥既然有这等想法,这是好事儿。”说到这里,赵正南却是不曾理会我。
他转问毓薏,“大哥真想好了?”
毓薏想了想,重重地点了头,“想好了。”
“那大哥可愿随我?”赵正南继续引诱着,把我气得硬掐了他胳膊一把,“你想干嘛?”
赵正南脸上扭了扭,又不动声色地抽开胳膊,拿了铁钎,往盆里添了块碳。
“好。”大哥吸了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大哥!”我站了起来,把茶端给了他,“你做点儿什么不好?偏要跟着他?你知不知道,打仗是要死人的!”
“知道。”他面无异色,依旧不为所动。
“你……你们……”我指着他们两人,不知还能说什么,气得拂袖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