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娴领着林琬主仆去了她们今晚要歇脚的地方,是南厢房的一间屋子,外头很冷,可屋里却十分暖和。进来之后,画堂便将林琬身上披着的大红色狐裘披风摘了下来,挂在一边,而后又揭了盖在她头上的喜帕。
“二嫂,今晚我与你睡。”赵娴凑了过来,亲热地挽着林琬手臂,眼睛亮亮的,“你们在上京的事情,我从父兄那里听了几嘴,实在是惊险又刺激。我知道,二嫂医术高明,不但救了天下百姓,还智慧过人,敢算计于太皇太后,逼迫得太皇太后不得不拿出解药来。”
林琬拉着赵娴往一边坐下,虽则她比赵娴还小一岁,但毕竟重活一世,要稳重一些。
“我也听说娴儿打小不喜女工,只爱跟着父兄舞刀耍枪,也好生佩服。”林琬的确是十分赞赏赵娴,此番也都说的真心话,“听说,突厥压境,你才十五岁就能够披甲上战场独当一面,独自领着一支军队退了敌军,是吗?”
说起前方战事,赵娴面露愁容,秀眉轻蹙道:“嫂子太瞧得起我了,我要是真那般厉害的话,此刻突厥铁骑兵就不会还堵在崇门关外。今夏时一场时疫,已经打得父王措手不及,后来好在有嫂子帮助,这才解了危急。可没有想到,突厥人竟然趁着北境数座城池大乱之时进攻,父王防不胜防,叫突厥一连拿下数州,如今铁骑军压在崇门关外多时了,要是再不寻得应对之策,怕是崇门关也不保,到那时候可就……”
想到这个,赵娴又坐不住了,在屋里头来回踱步。
林琬倒是镇定得很,只望着赵娴道:“你也不必着急,那铁骑军不是已经堵在崇门关外多时了吗?这么长时间过去,也没能够拿下,说明他们也没有办法。”说罢,林琬也起身,拍着赵娴肩膀道,“你二哥回来了,他会有法子,你别急。”
提到赵邕,赵娴立即就换了副笑脸,而后心情也瞬间好了很多。
“对,我二哥回来了,二哥打小就善布阵之术,他一定有办法。”赵娴回过头,望向林琬,牵着她手说,“只不过,倒是委屈嫂子了,你才新婚,二哥却是要披甲上战场去。新婚燕尔的就叫你们分离,实在是……”
林琬笑说:“等他打赢了仗,我们就可以团聚了,都是一样的。”
正说着话,外头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声,是小丫头来送饭菜的。
赵娴大步踱到门边去,亲自捧了饭菜进来,姑嫂两人一并用了。喝了几杯烧酒,身子又暖和了几分,林琬实在困顿,和着衣裳就睡了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林琬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攥着自己的手,她动了动身子,就醒了。
见是赵邕,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只懒散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将整个身子都缩进他温暖厚实的胸膛里,含糊不清道:“子都,这酒好烈,我头疼,你替我揉一揉,我脑袋似是要炸开似的。”
赵邕望了眼熟睡的妹妹,伸出一只手去替她盖好踢掉的被子,而后帮妻子揉太阳穴。
“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也敢喝这种烈酒。”一边帮她缓解疼痛,一边忍不住低声训了两句。
林琬却是笑了起来,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双手紧紧环住他精瘦的腰肢,哑着嗓子道:“见到娴儿,我开心。”
赵邕温暖厚实的大掌抚在她脸上,帮她理着额迹散落的鬓发,黑眸里有着笑意。
妻子能够与妹妹处得好,他也开心。
又想着,自此往后她便是他赵邕的妻了,她再也逃不得跑不掉,他再也不必害怕她会悔婚嫁给别人,便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了几分。
林琬一直抱着丈夫睡了许久,直到第二日赵娴用冰凉的手来冷她的脸,她才醒来。
那酒太烈,她多喝了几杯,到此刻都还没醒酒。怔愣望着赵娴好一会儿,抬手揉了揉眼睛,左右瞧了瞧,见四周都是陌生的,这才想得起来,此番已经到了北境。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见透过窗户纸透进来的光是暗蓝色的,她又生了几分懒。
赵娴早已衣着整齐,凑过来道:“二嫂,仪州离滨城还有些距离,咱们得起了。”
话才说完,外头便响起几道低沉的男声,而后一个人影站到了门边上。
“娴儿,是我,你出来,我有话与你说。”
是一道低沉略微带着些磁性的嗓音,听着那人的语气急促,想来是十分想即刻见到赵娴的。林琬默默低头没说话,只兀自起身,让画堂替自己整理一下妆容。静静坐在梳妆镜前,却想到了前世赵娴悲惨的命运。
站在外面的人是赵娴的未婚夫,北境吴家的二公子,两人是打小定下的婚约。
吴家家财万贯,又乃将门之家,想要与吴家联姻的人很多。而赵娴是与吴二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赵娴又乃仪王府嫡长姑娘,自当比旁人更配得起吴少爷。既有打小父母之命,又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合该是会和和美美的。
只不过……
赵娴听是吴道友的声音,气得拎起桌上一个茶碗便朝门边砸了去,然后叫唤道:“今儿是我二哥大喜之日,你来做什么?”
外头稍稍顿了一顿,那站在门边的伟岸身影轻轻晃了晃,又道:“娴儿,我都已经亲自来给你道歉了,你还想如何?”他似乎是刻意压制住心中怒气一般,声音沙哑低沉了几分,“你别胡闹,你也知道今天是二公子大喜日子,可别闹得不愉快。”
见他道歉都这般心不甘情不愿,赵娴倒是笑了起来,人也镇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