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大半夜,柯珍没跟旁人一起凑热闹,一个人戴起口罩,背着橘黄色旅行包,走出机舱。
路过长廊,柯珍边走边开机。
祝政打了十几通电话,全是催她的。柯珍面色平静按住那几通通话记录,毫无波动摁了删除。
走出机场,柯珍站路边等了半天都没打到车。
望着空荡荡的马路,柯珍败阵,最终决定打给祝政,让他到国内到达出口接她。
祝政接完,骂:老子欠你的。
柯珍不当回事。
等了几分钟,一辆黑色吉普停在柯珍脚边,只差一点点就压她脚了。
柯珍皱眉,抬起头,迎上祝政不耐烦的脸,唇角溢出一声冷呵。
用力踹了两脚车门,柯珍顶着祝政杀人的目光开门坐上后排。
砰——
柯珍丢下旅行包,狠狠关上车门。力道太重,震得车门都在晃。
风扫过来,几根头发丝吹进嘴里,柯珍呸了一声,扯出头发。
祝政抹了把脸,握着方向盘骂:“你他妈不能轻点,老子刚提的车。”
柯珍往靠背一躺,双脚搭在扶手箱,阴阳怪气说:“哦,没注意。”
祝政翻了个白眼,没再搭理柯珍。
他俩天生八字不合,如今能处在一个屋檐下,全靠他心慈手软。
不知道是不是夜太深,一路竟然畅通无阻,一个小时的车程,祝政只开了半小时。
车子开进医院,祝政坐车里,咽下所有恩恩怨怨,心平气和说:“咱俩的事先不扯了,你先去看老爷子。”
说着,祝政解开安全带,绕过车头,亲自走到后排给柯珍开车门。
祝政手搭在车顶,让出距离,示意柯珍下车。
祝珍斜他一眼,提着旅行包,弯腰钻出车厢。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病房,祝政抬着下巴,指了指门牌号,示意柯珍进去。
祝政离开,柯珍在门口站了好几分钟才推门。
许是察觉到动静,祝淮安勉强睁开眼,那双浑浊不清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门口立着的柯珍。
见到柯珍,祝淮安情绪激动地要起身。似乎有很多话要说,祝淮安手舞足蹈半天,想要扒开氧气罩。
柯珍瞧着病床上瘦骨嶙峋、老得不成人样的祝淮安,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迟疑片刻,柯珍轻阖上门,抬腿慢慢走到病床边。
见祝淮安情绪激烈到喘不过气,柯珍抿唇,沉默片刻,问:“你有话说?”
祝淮安双目瞪大,抬起发麻的手指,指着鼻子上的氧气罩,同柯珍艰难地点了下头。
他只剩这口气吊着,得尽快把话说完。
柯珍挪了几步脚,弯腰凑近病床,伸手轻轻取下祝淮安的氧气罩。
氧气罩取下,祝淮安几乎累得喘不过气。
“珍……珍,爸爸……有话……有话跟你说。”
祝淮安嗓音苍老,说几个字便面红耳赤,人费力又费劲。
柯珍侧着耳朵,凑他嘴边,示意他继续说。
“你你……你跟小政……都是我的孩子,爸爸快……不行了。答应……答应爸爸,以后好好……好好待在北京,别……别跟你哥斗了。我我……去找你妈妈赔罪。”
“珍……珍,爸爸错……错了,爸爸——”
话音未落,祝淮安骤然断气。
去世前,祝淮安嘴巴还半张着,眼睛瞪得老圆,话还没来得及交代完就去了,连伸到半空的手都缓缓落了下来。
病房里,柯珍站在一旁,凝望着床上睡得安详的祝淮安,喉咙忽然失了声。
两分钟后,祝政听到柯珍的叫声,马不停蹄走进病房。医生围在一堆商量着处理遗体,祝政转头出去吩咐人处理后事。
唯独柯珍像个局外人,恍恍惚惚站在病房,神情麻木地看着周围人忙忙碌碌、吵吵闹闹。
祝淮安去的并不突然,祝政早准备了后事。只是祝淮安为了等柯珍,迟迟没断气。
如今柯珍回来,祝淮安提着的那口气自然断了。
祝家最近不太平,祝淮安的葬礼一切从简,祝政连夜安排火化。
柯珍一路恍恍惚惚,直到祝淮安火化,柯珍才察觉不对劲。
回去的路上,柯珍坐在副驾驶盯着祝政问:“家里是不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