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我也是,刘管事您就帮我们跟夫人说一声 。”
温雁菱姗姗来迟,还没进去就听见这些话语,青蓉和青芳小心翼翼观察夫人的神色,却见夫人像是并未听见这些话一般,嘴角甚至勾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她缓步走进去,目光从一众人上扫过,刚才还在说话的众人只觉得仿佛一阵凉风扫过,顿时闭嘴不言。
温雁菱走到主位上坐下来,一旁的小丫鬟立刻递上了茶,她撇了浮沫喝了一口。
一众人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出声,他们不知道刚才的话有没有被听到,这会儿他们忽然意识到,这里是侯府,不是什么菜市场。
温雁菱放下杯子发出重重的一声响,“诸位不说,我倒是不知咱们侯府的产业如此兴盛,让诸位如此忙碌。”
场面一时静寂,就连刘石都有些讪讪,“夫人误会,我们……”
温雁菱看了他一眼,刘石被瞪得汗毛倒数,顿时闭了嘴。
往日他与侯夫人相交多次,在他看来侯夫人对生意一窍不通,也不在意这些生意,日常也厌烦这些,便是连账册也懒得看。
可今日这好像是铁了心要查账。
温雁菱笑了笑,“诸位有好些都是侯府的老人了,我近日总是梦见老侯爷,在梦里公公也斥责我这个当家的儿媳妇管家不力,我这么跟侯爷说了,侯爷便也让我好好管管侯府的产业。”
“往日是我懈怠了,今日咱们就慢慢来理一理,诸位也给我说说咱们侯府产业是如何兴盛,若是缺人手,那倒也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别急,慢慢说,账册我看得懂。”
先前还觉得温雁菱不过是一时兴起做做样子的人顿时没了主意,有些紧张的看向刘石,而还有一些则是表情复杂,有叹气的也有高兴准备看好戏的。
温雁菱把所有的人神色都收入眼里,她对青芳道:“青芳,你吩咐人给各位管事和掌柜们准备上好的茶水和点心,午膳也备好,厢房也准备一下。”
青芳领命而去,离开时步伐轻快,往日她便觉得这刘管事在糊弄夫人,今日见夫人几句话就让那刘石变了脸色,她觉得夫人是真的要好好收拾他了。
吩咐完了,温雁菱靠上青蓉拿来的软垫,凌厉的目光一扫,“哪位管事先来?”
一时间场面静下来,被温雁菱目光扫到的人顿时垂下头,就怕自己是那个出头鸟。
“我先来吧。”韩江水从人群里跨出来,他手里捧着两本账册,对温雁菱作揖道,“夫人,小人管着离城五十里处徐家庄的庄子,这是今年的账册。”
韩江水前两日就接到妻子的信,信中告诉他夫人要整顿府里产业,让他到时候尽力配合夫人。
温雁菱点头接过账册,便一页页的翻过去。
她前世确实最讨厌看账册,枯燥无味耗费时间,可后来府里渐渐落败,开支不减府里便越发艰难,那时候她狠了心去查,却发现原来府里的这些嘴上说得好听的管事、掌柜,都从侯府里挪了不少在自己口袋里。
甚至,还用旱田换了侯府的良田,用偏僻的商铺换了侯府当街的商铺,用偏远的小庄子换了侯府上京近郊的大庄子……
她那时气得吐了血,却依然为时已晚。
那时罗裕只是目光淡然的看着她,并未责备,可出口的话却如冰一般冷,“这便是侯府的命,是你的命。”
“韩管事做得不错。”温雁菱合上账册,笑意盈盈仿若无害,“韩管事与我说说庄子的详细情形,我倒是还没去过徐家庄的庄子。”
韩管事搓了搓手,憨厚笑道:“夫人倒是得空可以带姑娘和公子们去游玩一番,咱们徐家庄有两处泉眼,一处圈在了庄内,一处在庄外,庄外那处修了两个池子,供外人泡洗,这便是一处进项。其余的庄内便是种些作物,庄内风光甚好,而且安全,夫人带姑娘公子倒是不必忧心安全。”
温雁菱点了点头,“这倒是不错,青蓉你记一下,改日小公子休息不上学,我们便去踏踏青。”
有了第一个,后面的就顺利起来,下一位是位商铺掌柜,主营金器玉石。
“咱们金器行的金器在上京深受各府夫人姑娘的喜爱,销量很是不错。”掌柜面带得意,他的账册面上很是好看。
温雁菱没有立刻回话,手指不停捻动账册,眉间不见神色,很是平静。
半晌,那位掌柜有些忐忑,她才慢悠悠道:“金器玉石倒是个好生意,可账册看着每月盈余倒是不多,这是为何?”
金器行掌柜擦了擦额头的汗,声音有些不稳,“回夫人,乃是因为咱们侯府并没有原材料产地,供应原材料的商铺价格忽高忽低,但金器行却不能待价而沽,这样有失信誉。”
“哦,原来如此。”温雁菱在心里冷笑一声,侯府没有原材料,供应原材料的商铺价格浮动,这里面便大有文章可做,金器行还不能待价而沽,只能维持,那便方便有人低买高卖,再赚上一笔。她微微一笑,“确实是个好生意。”
温雁菱拿起笔在一旁的一个册子上批注了几笔,这是她这几日与青蓉一起整理出来的侯府产业,既然要对账那便要好好对,但她整理完了之后一看就觉得问题不小,为此很是头疼了一阵。
左右她今日也只是简单的摸摸情况,这么多产业,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全部处理掉。
原以为她一个人就可以,现如今看来确实有些吃力,温雁菱招手让青蓉过来,附耳几句,青蓉便领命而去。
“下一位。”温雁菱把金器行的账册房子一旁,目光扫过,见人群里有个年轻男子目光躲闪,她伸手一指,“就你吧,你是……似乎是刘管事的外甥?”
被点了名,李锐摸了一把汗,战战兢兢的走出来,他谄笑着道:“回夫人的话,小人确实是刘管事的外甥,小人叫李锐。”
温雁菱玩味的目光在这对舅甥之间看了一圈,道:“你既然在此,那便大小是个管事了,账册给我吧,说说。”
此时,李锐简直觉得苦不堪言,他舅说了就是走个过场,怎么也没料到还要说,他平日里溜猫逗狗万事不管,他哪里知道什么。
腿上被踹了一脚,他知道是他舅在让他快说,李锐吞了吞口水,“回、回夫人,我是西、西市米行的掌、掌柜,这月粮、粮价……”
李锐在磕磕巴巴的说着,后面刘石恨不得上去一巴掌把他摁在地上,平日溜须拍马的时候嘴皮子利索,这会儿怎么半天打不出一个屁来,气死他了。
听见李锐磕巴说着,温雁菱也没让他停下来,越看内心便是怒火中烧,她按耐住自己,抬头道:“东市粮行的掌柜在何处?其余粮行掌柜也一同出来。”
侯府有很多处庄子,庄子周围的田地大多属于侯府,这些地里的粮食收上来之后便会投入粮行进行售卖,毕竟侯府就那么多人,一年也吃不了多少。除此之外,开设粮行的原因还有为防止灾害来临时,粮食短缺而断粮。
温雁菱凝眉沉思,她恍惚记得有一年,干旱特别严重,连上京都被波及了。而那时候侯府的几间粮行竟然连侯府嚼用的米粮都拿不出来,粮价暴涨之后侯府连粮食都买不起,后来还是她娘家凑了粮食来接济侯府,如此才度过了那场旱灾。
如今她手里拿着粮行的账册,便觉得心里发沉、嘴里苦涩。
温雁菱看着站出来的粮行掌柜,有五位之多,那说明侯府的粮食产量是很好的,那之后干旱缺粮就更值得她警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