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说完,却见江陈微蹙了下眉,耳间透出点子红,冷冽道:“谁要你说这些!”
当然是您啊!那到底是该说还是不该说?于劲觉着,现如今这差事,真是比上战场杀敌难多了。
音音瞪圆了眼,被这主仆俩的把戏弄迷糊了,愣怔了一瞬,方要开口,却听身后王蓉的声音,在喊:“音音!”
几位表姑娘拨开人群,已是跑了过来。
江陈瞧见来人,多少有些不自在,将手中的木匣子往音音手里一塞,丢下两个字:“收着”,便转身隐没在了人群中。
王蓉几步上来,拉住音音,关切道:“那人是谁?瞧着倒是仪表堂堂,这当街拉扯,可别是个登徒子。”
她们担心,音音这样的容貌,却非完璧,传开了,男子便没了顾忌与敬重,都想沾沾手,把玩一二罢了。今日这贵公子,指不定存了什么心思。
音音不欲同她们多讲,只悄悄将木匣子往袖中塞了塞,摇头道:“不必担心,断无此事。”
她现在只一心想着,如何将这簪子还了,说的清清楚楚,好再无瓜葛。
许言叹了口气,惋惜的口吻:“音音,你从前生了那样的事,实在是可惜,如今合该早点找个人嫁了,越快越好,也能寻个庇护。”
王蓉一琢磨,便道:“说起来,我家倒有位远房表亲,虽人愚钝了些,相貌也矮胖,却是个实在过日子的,等来日,我替你说项。”
“听起来倒也合适,蓉姐姐多费心,替音音看看。”杨惠听的连连点头,先替音音应下了。
音音一愣,瞧几位姑娘神色,都是真心替她着想的焦急。心里便明白,她们当是无甚坏心思,是真的觉得她丢了贞操,便沦为了瑕疵品,能免于成为个玩物,当个平民正妻,已是最好的归宿。
观念这东西,不相同,倒也不必强融。她并不欲同她们争辩,拿了旁的话头岔开。
前边儿有杂耍的艺人,正铆足了劲儿变脸,看的几个小姑娘惊叫连连,早忘了方才这桩。
江陈站在暗影处,还在瞧那远去的身影。隔着汹涌人潮,他看见她笑着拍手,眉眼弯成了一泓春水,透亮的澄澈,还颇有几分孩子气的叫好。
他愣了一瞬,忽而想起,在京都时,她也会笑,是乖巧的柔顺的轻笑,却从未如此放肆明媚,她如今,似乎真的比在他身边时,要开心。
第47章 大人,我们二人,到此为……
音音昨日回来的晚,第二日一早,便赖在床上不想起。
林嬷嬷为她备的这间厢房,在季府后院东北角,清雅又幽静。屋子里燃着银丝炭,丝丝袅袅的苏合香,熏的人不想睁眼。
阿素拿了个檀木匣子,掀帘进来,带了点疑惑的声音:“姑娘,今日门房说有人送了个物件来,点名要给姑娘您的,放下就走了,也未报名姓。”
音音尚迷糊,带着才醒的慵懒,低低“嗯”了一声,待掀开眼帘,瞧见桌上那檀木匣子后,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红漆鎏金,可不就跟昨天江陈送她的那个一模一样。
她欠起身,拿过那匣子,一掀开,便见了里面精致的宝石簪,不同的是,今日这支镶嵌的,是颗红宝石。
“他到底如何想的?”
音音低低呢喃了一声,引得阿素连连问:“姑娘,谁?什么如何想的?”
音音也无心思同她解释,只道:“往后再有送的,直接推了便是。”
只是未料到,第二日一早,同样的檀木匣子又送了来,里面换了嵌孔雀石的簪子。
一连七日,都是簪子,嵌绿松石的、嵌石榴石的、嵌祖母绿的.各个不菲。
那门房无奈道:“沈姑娘,每次来人放下就走了,也容不得我不收。”
音音亦是无法,琢磨着如何给那人送回去。
今年冬天冷的出其,到了年底,一天比一天严寒。音音便也甚少出门,待腊月二十五,林嬷嬷收了王蓉送来的帖子,便想带音音出去散心。
这回,是王蓉祖母寿辰,请了林姨母过去热闹。
王家今日扎了戏台子,前后院都是闹哄哄的。
音音同几个相熟的表姑娘,挤在花廊下烤手炉,一壁抬眼看台上唱桃花扇。
王蓉打量音音神色,开口道:“我那表兄今日也来了,你可要见见.”
她这话还未说完,忽见后院慌乱一片,王家老夫人也起了身,往前头去了。又过了半晌,后院陆陆续续来了许多生面孔的夫人,各个珠环翠绕,得体雍容,一看便出身不俗,携着仆妇丫鬟,将王家这小小的院子填的满满的。
几个表姑娘瞪圆了眼,不明白哪来了这许多贵妇人。
杨慧戳了下王蓉,吃惊到:“你看,那位,那不是江陵知府的夫人?”
这位夫人,不是她们这些小门小户能接触的,她只在知府府上施粥时远远见过一面。
许言亦是惊呼:“还有那位,似乎是王知州家的夫人,蓉姐姐,你家怎来了这样多的贵客?”
王蓉有些不敢置信,愣了半晌,才笑道:“我家祖上也是做过太医的,家里世代行医,应是都给这些贵人瞧过病,今日便给祖母些面子。”
她脸上有光,说话便更无所顾忌了,又继续方才的话头:“音音,你瞧,我那表哥便是不成器,仗着我家的余荫也能过份好日子,你嫁过去.”
“蓉姐儿,我无心嫁人。”
音音拒绝的干脆,让王蓉细眉微蹙,还要再说,却见方才戏台上唱着清雅腔调的戏子退了下去,换上来一位变脸的汉子。
只变脸不同于戏曲,乃是上不得台面的把戏,也只能在街头杂耍,如今被搬上了台子,让后院的喧嚣一时安静了一瞬。
王蓉脸色变了变,有些下不来台。
音音却觉得好玩,聚精会神的去看台上的杂耍,待拍掌的间隙,眼一瞥,忽而见台后有个身影探出头来,熟悉的紧,再一瞧,可不就是于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