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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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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陡然抬眼,瞧了眼面前的阿素,瞬间便明白过来。沈音音她只是想寻个由头,将身边的婢女送出来。

她给季淮写了长长的一封信,却一句话也未给他留下。她无话对他说!江陈嘲讽的轻笑,灌进来一口冷风,扯的他胸口丝丝的疼。

阿素许久等不到两位大人回应,着急的跪了下去:“季大人、江大人,你们想想法子,救救姑娘啊。”

季淮睫毛轻颤,忽而抬起脸问王蓉:“她如何了?”

王蓉抿了唇,斟酌了好久,才道:“不太好,也不知为何,小小年纪体内便淤积了这样深的寒气,怕是撑不了五六日,最多.最多三天。”

季淮搭在城墙上的手陡然收紧了,低低道了句:“好,三日,最多等三日,如若第三日.”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带了点果断的狠厉,轻轻飘散在风中。

江陈在听见王蓉那句:“小小年纪,体内便淤积了这样深的寒气时”时,方才呛进肺腑的那口寒气横冲直撞,让他以拳抵在唇侧,压抑的咳嗽起来。

她的寒气,大抵是那些避子汤落下的吧,还有那日沁凉江水的浸泡。

他修长的指握紧了腰间挂的一柄乌木小弓,凤眼微扬,看城楼下的灾民,漆黑的眸子里是漠然的凛冽,静水深流的平静。出口的话亦是平静的莫测,他说:“季淮,你能等三日,我却等不得。”

于劲闻言,猛然抬眼去看江陈,瞥见主子这眼神,双腿都发软。他知道,那双凤眼里越是平静的幽深,便越藏了滔天的巨浪。

他噗通跪了,去扯江陈的袍角,仓惶道:“爷,您不要自己的前程了吗?便是不顾自己,江家的清誉也不要了吗?可如今这一切,是您一步一个血印挣来的啊,如何便能轻易的抛了去。”

“您忘了吗,当初缅北之战,一柄长箭从您的肩胛骨纵穿到肋骨,您半身都是血,硬是一人一骑拿下了缅军将领,这才赢得了北地军心,您这一路走来,是拿命换的,岂能说抛就抛了啊?!”

于劲说到最后,已是涕泪横流。

没有人的成功是轻易得来的,尤其是这条通往权利顶端的血腥之路。世人都看到了江首辅的权势滔天,可没有人比他清楚,他们爷从那样的绝境走到这权利中心,是如何过来的。

他相信他们爷比他更清楚,今日若杀了灾民,必会引起民怨沸腾,必将将他自己、将江家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任世人唾骂。

“江家?”江陈抽出一支雕翎箭,捏在手中把玩,低低重复了句。

是啊,他从十七岁起,便戴上了家族的枷锁,为了江家而活。他承诺过他的父亲,要立百年清流世家。

他将雕翎箭轻搭在弓弦上,扬起臂,试了试准头,忽而道:“于劲,那时我为了江家,让沈音音平白受了许多苦楚,可如今,我再舍不下她。”

于劲身子一歪,跌在了沁凉的方砖上。

他知道他家爷是个有主意的,这必是再劝不动。可一想到后果,于劲便觉胆寒的紧。

季淮亦从未想过,江陈会如此,眼里的惊诧毫不掩饰,问:“江大人,你果真要如此?若今日.”

“是。”江陈答的干脆,不待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

他将腰牌递给季淮,还是平静的语气,出口的话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愣在了当下。

他说:“今日杀灾民,是以我江陈的名义。事后,我会下责己书,辞了一身官职,给天下人谢罪。朝廷尽可将所有罪名推我一人身上,来平复百姓的怒意。”

他微微侧了侧身,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季淮说的:“季淮,你不能动手,需得留下一身清名,来收拾残局,肃清江南官场。”

他丢下这句话,再不言语,转身朝楼下而去,挺拔的身姿沉稳肃杀,在这天地间搅起风云。

他失去过一次,尝过沈音音死在面前的滋味,是以,这三天,他不敢赌,一天都不敢赌。

第62章 江大人,为什么是你?……

“今日官府要是不放粮,我们决计不能善了。若此番轻易偃旗息鼓了,那下回官府也必不把我们这些灾民放在眼里,这米粮是肯定分不到你我手中.”

一个褐色短打的汉子站在石阶上,卖力的喊。他话还未说完,一支短柄雕翎箭呼啸而至,带着惊人的力道,一下子便穿透了他的咽喉。

温热的血喷出来,洒了周围人满头满脸,那汉子圆睁着一双眼,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怖的情形,喉咙里“叽咕”几声,噗通倒了下去。

周遭有片刻的死寂,他身边的另一个汉子最先反应过来,指了城门的方向,轻抖起来:“江.江首.”

另一支箭接踵而至,须臾之间穿透了他的颈,惊人钉在了城墙上。

人群慌乱起来,惊恐的朝城门望去,便见了一身玄黑的挺拔男子。

“江首辅杀灾民了!”

也不知是谁先喊出的这一句,甫一落地,便在人群中惊起了滔天的巨浪。

江陈逆着光,站在城楼前,玄衣上的金线麒麟闪着摄人的寒芒,挺拔的身姿站在这天地间,是凛然不可犯的态势。

他俊朗的眉眼间依旧是冷峻的沉静,辨不出喜怒。那双修长干净的手上却沾染了几滴鲜红的血,衬出几分绮丽的美感。

他丢了弓,抽出腰间佩剑,剑尖一转,便将来阻他路的几名男子斩在了剑下。

其实,哪个是灾民,哪个不是,好分辨的很。真正的灾民面黄肌瘦,虽跟着起哄,迫切想要一口米粮,可真正事到临头,也会惜命的退缩。

那些煽动情绪,带头生事的,此时又敢上来阻路的,必然是章家派来祸乱这江南的。

江陈剑尖上的血越聚越多,滴下来,沾湿了他的袍角。

所过之处,鲜血汇集在一处,顺着青石板路蜿蜒。到最后,已是无人敢靠近,看着他一步步踏进了清和坊。

音音昏昏沉沉,隐约听见吱呀一声,雕花木门骤然打开,泄进来一片日光,晃的她闭了闭眼。

再睁开,便见那束光里走出来玄衣的男子,挺拔威仪,丰神俊朗,恍如天神降临。

她眨了眨眼,确认了又确认,才喃喃道:“江大人,为什么是你?”

江陈便笑,冷峻的眉眼化开,浮上了些许缱绻的温柔,他说:“沈音音,为什么不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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