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任由大家打量。
茶上来,宋元时给她倒茶,又和伙计要了两碟干果。
一碟葵花籽儿一碟子糖炒栗子。
他想知道宋宁要怎么得到她想要的消息,便心情还不错的剥着栗子,放在宋宁面前的碟子里。
茶楼里四周都小声议论的说话声,有那才进来的,还以为是大型偷盗现场,都凑在一起咬耳朵呢。
“伙计!”宋宁忽然一拍桌子,道,“你们这茶,也他娘的太烫了!”
本来静悄悄的,她突然吼了一嗓子,大家都惊住了,看着她。
“大人,这茶当然是热水,”伙计吓的也不轻,上来道,“您要是嫌烫,您歇会儿再喝?”
宋宁哼了一声:“你们的炉子烧的碳不行,呛人。”
伙计道:“大人,咱们今天的炭都是这个样儿,要好的也有,可咱们这样的小买卖,烧不起。”
宋宁道:“这糖炒栗子也不行,齁甜。”
伙计就知道了,这位新来的推官心情不顺,来找茬的。
“大人,您要不喜欢吃甜的,小的给你再炒一盘没味儿的。”
宋宁不肯:“我等不及了,我就要现在吃。”
伙计敢怒不敢言,苦哈哈地道:“我们掌柜不在,大人您这是有什么不满的地儿,小的也做不了主,给您将我们掌柜请来?”
宋宁吼道:“我就是不满了,府衙没个好人,你们茶馆也没个好人,济南就没个好人,气死我了!”
宋元时:“……”
他撇过头去,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宋宁会这样。
伙计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旁边的茶客们都愤愤不平听不下去了,有人问宋宁:“大人,您这话就不对了,您才来我们这地儿,您怎么就能连着骂了一府的人,咱们济南人淳朴善良是出了名的。”
宋宁道:“你也晓得,我早上一进衙门,我就受了一肚子的气……”
她噼里啪啦没心没肺愤愤不平地将早上的遭遇说了一遍。
“我气不气?”
宋宁起身,跟唱戏的一样,在茶楼的堂中间绕了一圈,问大家:“我气不气?我好好来报道上任,我铆足了劲要为济南人民服务,现在我……我这是热脸贴上冷屁股了。”
“我肚子都要气炸了。”
就有人顺着她的话头,就劝:“府衙那样子,从根上烂了,大人您没辙,气一气就算了。”
“怎么就从根上烂了?”
另一人道:“大人您管理刑馆,咱们就说理刑馆。”
“这理刑馆得有四五年了吧,正堂衙门一年开上一回不得了了。”
宋宁问道:“济南府就这样太平,一点案子都没有?”
“哪能啊。只是案子没进理刑馆,都在隆兴达呢,大家东西一丢了人死了买卖被骗了都去那儿,自有正经办事的人给你办。”
宋元时问道:“隆兴达是镖局?”
大周的镖局兼办事务很多很杂,也有单办几项的,比如保送、接人、寻找失物也有当快手查案追凶、更听说还有收钱杀人的。
“是老字号了,从我爷爷那辈子就有了,估摸着也得有百十来年了。传了五辈人。”有人接着话茬子,“您朝凤街往往东走,过了四明路的路口,就能看到隆兴达。”
“所有的买卖在隆兴达,是什么意思?”宋宁就在隔壁桌子坐下来,她亲自给对方提壶倒茶,那人忙道不敢,四周的人也都聚拢过来,围着他们说话。
喝茶的人接着说:“隆兴达如今是周海、周河、周江兄弟三人当家。三个人手底下有镖师一百多号,上到查凶案,下到偷鸡摸狗,女人吵嘴,都能去找他们。”
“有的他们收钱,有的他们不要钱。”
这么说,因为有了隆兴达,所以府衙的理刑馆被架空了?
宋宁问道:“所以,济南府的百姓们有事,都去找隆兴达,而不是来衙门?”
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外围一个人嘲讽地道:“大人,您上午也去了,我们去理刑馆报官了,谁给我们做事啊?”
“不靠谱。同样都出钱办事,隆兴达办事快态度好,我们为什么要去府衙跟当官的打交道?”
众所周知,官衙的门是能不进去就不进的。
好话都能说打起来。
宋宁没说话。
“大人您从京城来,您不知道地方官衙的情况。这天底下除了顺天府衙门瞧着规整点,还有哪里是规整的?”
这话反问的,让宋宁一句话都回不了。保宁府的衙门,也差不多。
“那这……我这官做不做都行了?”
大家又笑了,道:“大人,您会推牌九吗?”
宋宁摇头:“虽不会,但我可以学啊。”
“您会推牌九,那您就能在这混上三年。三年后您述职再想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