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毫不担心。
田维原扶着停尸台站起来,走到张福夫妻二人面前,深深一作揖,沙哑地道:“我田某人自诩读圣贤书,品洁德高,如今却出了如此大丑……这便不提,我咎由自取。宋大人说的对,我便是不敢伸张正义,可也不能助纣为孽,我愧做人,愧为人师。”
“对不住了!”
他帮着隐瞒,一是想给自己的儿子谋求一条庇护,二则是,胡府每年都要给他一笔孝敬。
拿人手短,他又怎敢不做事。
田维原一瞬间苍老不少,颤巍巍跟在人后,往牢房去。
牢房里关了不少人。
十五个学生并着田维原关在一起,黑暗潮湿的牢房,鲜衣怒马的少年们岂能受得了,一进去就捂着鼻子,也不肯坐,踮着脚站在地上。
田维原找角落坐下来,闭目不理别人。
常春蹲在墙角,将面埋在腿膝间。
方才在公堂上的紧张和迷糊,此刻褪去,站在这里冷静下来后,不得不细想往后的种种可能性。
“十年内不能考功名。”有人道。
“应该感到高兴吧,只是十年而已。”有人道。
“有什么分别呢,以后就算考上了,今天的一切也是我们的污点。宋大人说了,这辈子我们都要被日夜折磨。别人也会记得我们做过的事。”
这些事,跟随他们的生平卷宗里不写,人心人言中,他们的过往也不会消失的。
“我完了。”有少年抱着头蹲下来,痛苦低吼,“我不如死了!”
忽然,大家一起看向胡志安、孙乐阳和黄贤东。
胡志安面无表情地回望他们:“看什么,想死吗?”
“以为在这里,就不用怕了?”胡志安指着他们,“就算是现在,你们的生生死死,依旧在我手里捏着的。”
一个少年站起来,骂道:“捏你娘的头,我和你拼了。”
他说着,摔了帽子冲上去,双手揪住胡志安两只耳朵,两人同时到底,他骑坐在胡志安的胸口,噼里啪啦一通乱拳。
大家都安静看着。
“站着干什么,给我打他。”胡志安喊道。
没有人再理他。
看着被人骑坐在身下,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胡志安,他们突然发现,瘦弱的胡志安,根本是一只鸡崽子,打不过他们啊。
他们以前怕什么?
常春看着胡志安,噗嗤一笑。
他在他们班里,和黄贤东一起都是最高最壮的,真的打,他们谁都打不过他们。
可他们不敢。
不敢对胡志安还手,更没有反抗过,为什么?
他们联手的话,胡志安就没办法欺负张清松了吧?
他们也不会待在这个阴暗的牢房里了吧?
“我来!”常春站起来,将骑在胡志安身上的同窗推开,他解开自己的腰带,套在了胡志安的脖子上,吼道:“我们一起去阴曹地府吧。”
“菩萨说,恶人都要下十八层地狱的,我们一起吧。”
“给清松赎罪。”
大家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胡志安被常春的腰带,勒的面红眼突。
关在左右隔壁的囚犯看着很兴奋,拍着手喊道:“杀了他,杀了他!”
常春不想活了。
他要带胡志安一起走。
田维原站起来,喝道:“住手!”
“你还年轻,还有机会活下去,他肯定是死人了,你何必搭上自己的命。”田维原将常春推开,哽咽道,“孩子,好好做人,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常春倒在地上,直挺挺躺着看着黑漆漆的屋顶,毫无生气。
胡志安猛烈的咳嗽着,害怕地爬起来缩在角落里。
惊恐戒备地看着这些昔日听他话的同学。
“你们、你们不要过来!”他指着他们,非常害怕。
大家都冷漠地看着他,眼里有杀意。
胡志安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怕受罚,这些人一定会冲上来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