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刘氏摇头,用衣角擦了擦眼泪:“早点死了也是他的福气,换个人家投胎也好的很,不然受罪那么多年,长大了一无所有,一辈子过的太累了。”
“大人为什么问这件事?”
宋宁道:“有个案子,和你家的案子有点相似,我来问一问。”
“那大人您接着问。”
“当时在山里找到他尸体的时候,你去了吗?”
毛刘氏点头,回忆当时的情况:“还是山那头的猎户发现的,说闻着一股子臭气。”
“到我们村里来喊人的。”
“我去的时候,里长和村里人已经去了不少了,他们认出来是我孩子她爹,才来喊我的。我到的时候他就躺在地上,脸浮肿恶臭,差点就认不出来了。”
“躺在草丛里吗?”
毛刘氏道:“当时不是八月中旬了吗,满山里已经有许多的枯草和枯叶,他身上就堆了不少。”
“那猎户还是把这些东西拂开,才看出来是他的。”
宋宁问道:“你的意思是,树叶将他整个人埋起来,像个坟?”
“对。”毛刘氏道,“像个坟。当时里长还说,是杀人凶手想把他埋起来,藏着不让人发现。”
宋宁点了点头。
赵熠问道:“你们和毛炳军有仇吗?”
“他和谁都有仇,见谁过的比他好,他都不服气。”毛刘氏道,“说句不得当的话,如果杀人不犯法,他早不知道被人杀多少回了。”
赵熠扬眉:“你没想杀他?”
“赵捕头,我哪敢啊。”毛刘氏道,“他发狠的时候,连他亲爹他都能往死里打,我、我打不过他。”
想到毛润清活着的那几年,她没日没夜的惊恐不安,犹似噩梦。
第288章 同样的事
有的话题,确实很难让人愉快。
即便过去九年了,宋宁这个外人听着,依旧觉得愤怒难平。
被恐惧支配的生活,她能感同身受。
而对于毛刘氏来说,这样的恐惧却是来自于她要生活一辈子的男人,她不能离开、不敢离开、甚至连死都不敢轻易死。
她要死了,她的孩子们就没有人管了。
宋宁看着毛刘氏,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敦厚的男人,蹲在枯草中,捧着树叶将毛润清盖上的样子。
又是一个坟吗?
宋宁问毛刘氏:“您认识一位,今年三十到四十岁的男子、身高在五尺八寸到九寸,身形魁梧,性格内向但为人自卑敦厚。”
毛刘氏想了想,道:“不认识这样的人,村里好像没有这样的孩子,我也很少出门,别的村子里的孩子,我也不认识几个。”
“知道了。”宋宁起身,“打扰你了。”
毛刘氏说不敢,送他们两个人出来。
宋宁和赵熠沿着小径去毛孟氏家。
门口的晒谷场上,一位八九岁的男孩子,带着六七岁的女孩正在打闹,两个孩子的笑声,清脆又好听。
门槛上,坐着一位四十几岁的妇人,正在摘菜。
毛孟氏在绳子上晾衣服,不知道和两个孩子说什么,两个人孩子欢呼起来。
正在这时,挑着菜肉卖的货郎从官道下来,一边走一边叫卖。
两个孩子得了令似的,争先恐后地喊货郎:“伯伯,我家买肉。”
“来喽。”货郎颠着担子过来,停在晒谷场上,一家四口人围着担子在挑肉,一块小了一块又大了。
毛孟氏道:“要不,买一块大的吧,肉多放点。”
“成。”她婆母点头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毛孟氏点头。
两个孩子欢呼雀跃:“有肉饺子吃喽。”
货郎都被他们感染了,算完钱又给了他们一小块猪板油,一家人千恩万谢送走了货郎。
“小幸福。”宋宁轻笑,和赵熠道,“王爷,您认为的小幸福是什么?”
赵熠怔了怔,道:“不知道。”
宋宁惊讶地看着他:“一家人一起,其乐融融地吃一顿饭呢?”
赵熠垮了脸,面无表情地道:“没有过的事。”
他很久没有和所谓的家人一起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