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去了,待我洗清冤屈,我也便随她去了。”
他说着,从自己囚服的口袋里,摸出两截指骨,小小的被摩挲的圆润光滑,王庆同惊讶了一下:“这、当时送来的你儿子的指骨?”
“是。”松山道,“这三年我每次要死的时候,都是靠它强撑着。”
“哪怕有一线生机,我也想活着,我要为他报仇。”
王庆同叹气:“睡吧,明日还要上堂呢。”
“好。”松山闭上眼,隔壁杨长更又给韩烁擦了一点温水,砒霜真的毒,即便救回来了可都三天了,他还是只吊着一口气。
麻六低声道:“估计活不成,大人明天升堂,没有他作证怎么办?”
韩烁是帮凶,但也有招供作证的很大可能性。
如果他能说话,那这个案子也不用这么费劲了。
“好歹把话说清楚再死!”
两个房间安静下来,夜色渐深,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三更的梆子声,五更的时候麻六醒了,出去买早饭,换杨长更去洗漱。
辰正,杨长更换上干净的捕快服,上去衙堂。
理刑馆北平路的侧门口,已是人山人海。
一是因为时隔不少日子,理刑馆终于升堂了。
二是,这一次升堂的案子,是唐府灭门的案件,而案件的犯人,则是三年前判定斩立决但衙门一直拖着不敢行刑的松山。
在官府眼中,松山是十恶不赦的盗贼、凶手,可在百姓的眼中,松山是极具有正义感的人,他抢劫那些为富不仁的富户,将抢来的财物,分给穷苦的百姓,自己不留任何一个物件。
这样的人,就是话本中狭义盖世的侠客。
如何能不受百姓爱戴呢?
“真的怕他死在牢中。”有人低声道,“三年前判刑的时候咱们堵了一次府衙,好歹有点用处,心想换他一天是一天。”
“没想到,熬了三年等到了宋大人。”
“但就算是宋大人入手,这个案子也不好翻啊,当时衙门能定案,也是因为证据确凿。更何况,还有证人的证词。”
“说起证人,听说被张彪的儿子下砒霜了。张彪的儿子你们知道吧?这个案子凶手就是张彪。”
众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惊闻,此起彼伏的惊呼,不敢置信。
有人问道:“不可能,张彪这个人虽然也不地道,可好歹也做了十几二十年的捕头了,这种杀人灭门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再说了,他不也死了吗?那天开棺唐府十七口的棺以后,不还去开张彪的了。”
“是吗?那要这样说,张彪不会是被凶手灭口的吧?”
“啊,完全有可能。”
众人七嘴八舌的聊,说是没有根据的瞎猜,但倒也都在合理的范围内。
杨长更出来击鼓。
吴林氏夹着小马扎掐着时间来了。
拦中一坐,前后的人瞬间散了。
吴林氏左右看看,颇为满意地道:“甭管新来的还是旧听门的,都得守规矩了。”
“大人升堂的时候,该喝彩的时候就跟着我喝彩。”
“不该出声的时候,就是来了个屁,也得把夹紧了。”
“要是扰乱了公堂秩序,影响了大人审案,大人仁慈心胸宽阔不和你们计较,可我不会!”她很有气势地啐了一口,“我半夜走上十里地,也要坐在你家门口,喊你一家人起床。”
她的身后鸦雀无声。
谁都不想被她喊起床。
吴林理了理衣服,在马扎上坐稳坐正了,等着宋宁上堂。
鼓声停,一身官服的宋宁从后衙出来,上了公案后落座。
这个案子,因为是翻案,单凯和孙维力都来了。
毕竟一个判刑该斩首的旧案,现在被翻案,可不是宋宁简单升堂摆证据这么简单,往上数一数,不知有多少官员牵连在其中。
“将相关人员带上来!”宋宁敲了惊堂木。
随即,相关人员被一一带上来。
站不稳要坐着的松山、中毒昏睡的韩烁、同样中毒昏睡的周河、张彪的儿子张志超、韩烁的儿子韩连江、租赁房屋给姚珊的房主、被绑架的乌宪、被害人唐蛟兄弟的堂兄唐匀、一位陌生的大汉,以及两把雁翎刀和追查到借用的徐洛阳的村居图、一只紫独山扳指。
一公堂的人的相关人员,或坐着、或躺着、或跪着、一些清醒一些还不清醒。
单凯揉了揉眉心,对宋宁也是佩服至极,这样的案子,他扪心自问换做他来查,大约是没有耐性的。
能说话的人说不了,说话没用的倒是救活了。
宋宁的能力,确实当得起百姓对她的敬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