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宏云道:“我已把两封留书交予贼人任飘萍了。”
常小雨大笑道:“你这岂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吗?天下哪有这等奇事?受害人居然会把证据交给凶手?”
这时纪长山忽然看见柳如君在向自己悄然招手,纪长山虽然十分地不情愿,但终归还是走到了柳如君的面前。柳如君有点难为情地说道:“纪兄,我想去方便方便,不知茅厕……”纪长山一皱眉,抬手招呼一下人,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话,那下人便领了柳如君出去了。
柳如君当然明白第一高峰为何今日话这么多,现在每浪费一刻钟,任飘萍就多一份危险,他必须在很短的时间里查明探清欧阳小蝶究竟在不在震天帮,是以一出龙虎厅,见四下无人便点了那下人的昏穴,身形疾展,按照燕无双所说直向后堂花园方向掠去。
赵宏云对柳如君的外出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也没有问纪长山,依旧慢条斯理地说道:“常兄此言差矣,只因为在下原本也不相信是任飘萍所为,毕竟他在江湖中也算是侠义之士,是以家父遇害之后不到半个时辰任飘萍就来造访并没有引起我的怀疑,反倒是认为有人想要嫁祸于他,当时任飘萍索要那两封留书说是要调查清楚这件事,是以在下就毫不犹豫地交给了他,这件事当时在下的七岁的女儿也在场,试问一个小孩子总不会撒谎吧。”
燕无双和常小雨尽管知道赵宏云在撒谎,但是面面相觑一时竟似乎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第一高峰正准备说什么,见柳如君已回来冲他们直摇头,立刻看了一眼风中天。风中天面显悲愤,道:“如若果真是那任飘萍所为,我这个做叔叔的第一个就不放过他,只是今日我等还有些事要办,就不耽误了。”
第一高峰道:“无论如何这件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赵宏云听到第一高峰这句话时,一瞥第一高峰冷峻的眼神,不知为何竟然有点儿脊背发凉,心惊肉跳,嘴里却说道:“有劳,在下就不送了。”又道:“纪总管,替我送一下客人。”
纪长山并没有送多远,因为他们还没有出震天帮的大门就已经听到了纪长山和赵宏云的得意的大笑声。
燕无双一跺脚气急败坏道:“糟,我们上了赵宏云这个奸佞小人的当了!”
紫云还在不解时,第一高峰已经说了四个字:“欲擒故纵!”
柳如君叹了一口气,道:“赵宏云定是知道我等要找欧阳小蝶,也知道我等找欧阳小蝶是为了任兄,是以故作不留我等,而我等自是千方百计想留下来打探欧阳小蝶的下落,这恰好正中他的下怀。”
紫云咬着牙齿道:“真是卑鄙小人!”
风中天沉吟道:“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欧阳小蝶去了哪里?”
众人皆沉默无语。
良久,第一高峰道无奈道:“全城,黄河沿岸都要搜索,我去衙门召人。”
赵宏云一直待在欧阳小蝶的身边,唯恐欧阳小蝶和任飘萍会合。直到风中天等人来,赵宏云才不得不离去。
欧阳小蝶这才得以脱身,她虽是心急如焚,却也只需略一思索,便骑马直奔黄河沿岸而去。
欧阳小蝶当然知道任飘萍在哪里,太多太多的过去永远无法从她的心底抹去,此刻,两旁的景色在飞速的倒退,而往事也一幕幕涌上她的心头,满是金黄的油菜花地里手执手的放飞风筝,静夜凝思的相视一望,幽幽山谷的忘情相拥。欧阳小蝶的脸上已满是泪水纵横,她无法想象任飘萍的逝去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一种无法承受。
她还清楚地记得在那清澈的小溪旁他是多么地专注地捧起自己的玉足,她还清楚地记得当时他的话:上天居然如此厚爱我,竟给了我一双如此完美的脚,就连脚趾甲也是如此的完整,她嗔笑道:你胡说什么呀,旗人的脚趾甲自是与你们汉人不一样,他忽然道:你知道我为何喜欢水,因为水可以让我感到放松,安全……
这段平日里很近的路此刻在她的心里竟是如此的漫长,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她永远无法忘记自己出嫁前的那个晚上他的伤心决绝的无助的一望,八年了,他就这么孤独的坚守着心中的那份爱与痛,欧阳小蝶此刻似是下定了决心,决心向他而去。
任飘萍还在打着呼噜,呼噜声依旧可以传到岸边。他似乎要狠狠地睡上千百年睡去无尽的爱恨,又似乎要告知岸边无尽的魑魅魍魉他的洒脱与无畏。
可是他听到马的嘶鸣声了,眯眼一望。
一骑白马,一袭紫衣,一个女子,一抹夕阳,满脸泪痕,满眼神伤,就那么静静地伫足在岸边,伫足在他的心底。
欧阳小蝶就这么地伫足着,夕阳,流水,小船,还有自己的爱人,一如一幅恬静悠然的山水画深深地刻印在她的脑海中,成为一道永远的风景。
没有人能够用语言来描绘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们心中的感受,任谁也不能。
任飘萍和欧阳小蝶谁也没想到八年之后他们会在这样的场景下相逢,尽管他们早已在各自的心中假设过千千万万种相逢的情形。
此刻,他们就这么相望着,无语,因为有千言万语俱已凝噎。
忽然,一缕凄切哀怨的乐声乍起,婉转销魂,催人泪下。
欧阳小蝶脸色剧变,而任飘萍只好苦笑。
伴随乐声而来的是一阵衣袂破空的声音,还有一个好听之极的少女般的声音:“千里莺啼拜见任少侠。”
欧阳小蝶苦涩的一笑,道:“不想八年了,一见面就给你带来了麻烦。”
那千里莺啼李冰玉人已到了欧阳小蝶的马前,一身酱紫棉布长衫,面容极为苍老,一双眼睛却是极为有神,道:“不错,若不是你欧阳小蝶带路,只怕老身做梦也想不到任飘萍会躲在这儿。”
任飘萍已坐起身来,懒懒的一笑,道:“无妨,你知道的,我本就不怕麻烦。”
欧阳小蝶不禁幽幽叹道:“似乎我一直就是个专给你添麻烦的人。”
任飘萍专心地看着欧阳小蝶,怜惜道:“你累了吧。”
欧阳小蝶乍闻此话,鼻子一酸,道:“你瘦了。”
千里莺啼见他们二人只顾卿卿我我,连正眼瞧她一眼都没有,不禁怒从心中来,道:“真是一对狗男女,难怪赵宏云说只要跟着欧阳小蝶就一定能够找到任飘萍。”
欧阳小蝶已是气急,忽闻任飘萍笑道:“小蝶,奇怪,这里分明没有狗,怎地听到疯狗狂吠?”
欧阳小蝶破涕为笑,不禁莞尔,道:“是呀,非但是只疯狗,而且是只母狗。”她知道任飘萍就是这样的人,和他在一起只有安全和快乐,情势愈是危急他愈是镇静。
李冰玉听至此肺都要被气炸了,狂怒道:“无知狂徒,休得逞口舌之利。”手中的琵琶已是对准了欧阳小蝶劈下,欧阳小蝶身形翻动一如灵雀‘嗖’地一声已从马上掠至一棵柳树上,那枝头也不过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李冰玉心头骇然,不想面前看上去柔弱无比的欧阳小蝶的轻功居然如此了得,他又哪知欧阳小蝶的轻功经过任飘萍的指点已是江湖上轻功里的顶尖高手。李冰玉当下一踩马背从下至上撩起琵琶直击欧阳小蝶的腿部,欧阳小蝶从腰间抽出一把柔软之极的长剑,一踩枝头,娇叱一声,借力从上至下长剑直取李冰玉的双目。
那千里莺啼李冰玉已是七十多岁的一把年纪,手中所使琵琶精铁所铸,只怕少说也有四五十斤重,此刻她人已在空中,竟生生的把那琵琶一收直挡欧阳小蝶的长剑。
任飘萍虽说为人豪迈不羁,此刻心里却异常紧张,早已不自觉地站了起来,见此心中不禁喊道:不可力敌,但又不能喊出声来,怕欧阳小蝶分心到时只怕更糟。
欧阳小蝶自是知道对方成名已久,内力必然深厚,但自忖自己在上,对方在下,是以才使尽全力击之,只听‘叮’的一声,两件兵器相触,强弱立分。
李冰玉若无其事地落回地面,而欧阳小蝶闷哼一声被震得直向地面跌落,白驹过隙间任飘萍已飞身从小船掠出,脚尖在绳子中央稍一着力,人已是直向欧阳小蝶落下的地方飘去。
李冰玉正是要任飘萍从船上来到地面,她早已看出任飘萍摆的阵势于自己不利,霎那间她的琵琶连人化作一道魅影撞向任飘萍的腰部,而此刻欧阳小蝶离地面只有三尺之距,任飘萍人也在空中正准备伸手接小蝶的下坠之身。
任飘萍平行地面飞行的身形在他的左手一触地面上一棵小树的枝头之际忽然加速飞行,就在这任飘萍多争取来的一瞬间,欧阳小蝶脚尖一点任飘萍的后背,娇躯凌空倒翻,长剑直刺千里莺啼的后脑,而任飘萍两人这一精妙之极妙到毫巅的配合正是当年二人合练自创的剑法‘灵犀剑法’中的一招‘蝶舞飘灵’。
千里莺啼似乎根本就没有料到他们二人居然有如此精妙的配合,为求自保,击向任飘萍的琵琶只好掉头来挡欧阳小蝶的长剑,而此刻任飘萍已是单掌撑地,整个身躯旋转着急速向李冰玉扑去,任飘萍的速度太快,他的琵琶尚未触到欧阳小蝶的长剑,他的掌已重重的落在李冰玉的左肩胛骨上,李冰玉大叫一声身形已被任飘萍的掌力震飞到一丈开外,而欧阳小蝶的长剑也恰好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