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像彭阅说的那样,就算压下去不可能,也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事情对望海县的冲击降到最低,也将事情对徐平、曹逊等人的影响降到最低。
曹逊轻咳了一声,抢在徐稷鹏的前面说道:“刚刚王部长和彭部长说的都很有道理,县里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这个班子都逃脱不了责任,尤其是党群组织系统和政法系统。当然,这个责任应该如何界定,相信组织上一定会给出一个客观公正的结论,我个人作为分管党群工作的副书记,责无旁贷,也绝不推脱。”
“问题是,我们很多不明真相的老百姓不知道其中的细节,往往会以讹传讹,又产生很多对我们党和zhengfu的非议,这个就需要彭部长的宣传部门想办法了。”
曹逊说道:“至于彭部长刚刚提到的这两点,确实有利于淡化事件对县里的影响,我个人的意见是,我们是应该尽可能淡化事件的负面影响,但是对涉事人员的处理,也绝不能够轻饶。”
徐平微微皱了皱眉头,曹逊这句话有些滑头,模棱两可,既可以说他是支持彭阅的意见,也可以说他还认为彭阅的方案有所不足。
徐平有些不满,但是在没有进行投票表决的情况下,他也没有办法让曹逊明确态度。
徐稷鹏也说道:“我同意曹书记的意见,我们政法机关的职责就是不让任何一个违法分子逃脱法律的惩处。当然,政法工作也要服从大局,这一点我很理解,也会支持。”
徐稷鹏的话同样模棱两可,但是徐平想想还是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们同样有所顾忌,那么大家就有合作的可能。
“纪部长,你怎么看?”徐平又问道。
纪春燕板着脸说道:“我同意淡化处理,但是我不同意故意忽略关键要素,比如根据妇女与儿童权益保护的有关规定,与未成年女性发生性关系,一律算作强间,像这种恶劣的行为,如果不能够得到应有的惩罚,我们又怎么能够保证以后不发生类似的情况?”
纪春燕的话表面上看起来和曹逊、徐稷鹏说的差不多,只是顺序调换了一下,但是态度却完全不同,纪春燕显然对这件事感到非常愤怒,并不想看到这件事被轻描淡写地揭过。
徐平看了看曹逊和徐稷鹏,发现两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铁三角这一次恐怕是真的出现了分歧。
徐平却不敢因此感到高兴,因为态度强硬的纪春燕很容易成为一个不安定的因素,让他费尽心机的安排与努力全都付之东流。
徐平看了看剩下还没有发言的几个人,县长杨承东、武装部长曹堃、常务副县长杨松平、副县长包飞扬,这几个人的态度恐怕会更加强硬。
不过他现在手上有五票,真要是表决的话,倒也能够占据上风。
不等徐平开口,曹堃已经说道:“我同意纪部长的意见,有罪不罚,怎么能够起到警示作用?作为党员干部,作为望海县委班子,竟然让自己的治下出现这种事情,我们已经犯了第一次错误。如果不能够对涉事人进行严惩,这就是纵容,就将是我们犯下的第二个错误,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彭阅说道:“曹部长、纪部长你们都误会了,对于涉案人员,我们当然要进行严惩,但是惩罚有多种形式,可以是法院的宣判,也可以是派出所的拘留和劳教,包括纪检部门的处分,我的意见是,我们应该选择合适的方式,尽量将事情的影响控制在有限的范围内。”
王立中也说道:“是啊,组织上对待同志的错误也讲究惩前毖后、治病救人,首先就是要犯错误就要严惩,但目的并不是为了严惩而严惩,而是为了治病救人。也就是说,我们不能因为一个错误,就将一个人彻底否定,一点机会不给,还是要讲究惩前毖后。”
曹堃不由皱了皱眉头,显然彭阅和王立中说的这种话绕来绕去,他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但是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不同意。”包飞扬突然开口说道,他的目光掠过徐平、王立中、彭阅等人,最后落在徐稷鹏的脸上:“这个月的每月谈杂志上有一篇文章,讲的是依法治国的问题。文章中援引中央首长的话说:必须让我们工作的方式制度化、法律化,使这种制度和法律不会因为领导人的改变而改变,不会因为领导人的看法和注意力的改变而改变。”
“早在十多年前的全党中央工作会议上,中央首长就提出了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的法治原则,我想这个原则是我们必须要遵守的。”
包飞扬说道:“具体到今天这件事情上,到底应该怎么处理,我想法律上应该有规定,这就是有法可依,既然有法可依,那就要有法必依,要按照法律来,而不是由我们坐在这里商量应该怎么处理。如果是这样,那就有违中央首长那句话的精神:不会因为领导人的改变而改变,不会因为领导人的看法和注意力的改变而改变……”
包飞扬目光坚定地缓缓说道:“如果我们在这里商量,因为这件事会影响到县里的名声,所以我们就要淡化处理,淡化处理就是忽略到非法交易的现实,忽略掉可能存在的强间罪,忽略掉保护妇女权益的问题,那就是用官员的看法来改变了法,我认为这是不应该的。”
“飞扬同志,我还听说过一句话,叫作法理不外乎人情,而且你也知道,我们国家还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法制的进程才刚刚起步,有很多情况法律并没有明确的规定。所以还是要有个自由裁量权的,你说对不对?”彭阅微微一笑说道。
“我是做宣传工作的,我很清楚这种事情传出去对于地方会有多么大的负面影响,可以这么说,如果这件事传开,望海县前期招商引资树立起来的正面形象将损毁殆尽;市里也肯定会重新考虑苇纸一体化项目的地址问题;县里的重大项目,比如冠河大桥、临海公路的立项也会出现新的变数。”
彭阅摇了摇头:“我和纪部长一样,对做出这件事的某些人深恶痛绝,可是就因为这些人,却要让望海县的大好局面毁于一旦,是不是值得?”
不得不说,彭阅的话听上去很有道理,也确实有很多事情因为担心影响问题而没有追究到底,但是包飞扬却并不打算妥协。
“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责任,一颗老鼠屎确实会坏掉一锅汤,不过我相信,只要我们及时将这颗老鼠屎清除出去,再重新熬制,总还是可以熬一锅好汤出来的。”
包飞扬说道:“苇纸一体化项目的选址并不是讨论决定的,而是金光集团、方夏纸业十几个亿的投资砸出来的;冠河大桥、临海公路要不要立项,也是因为苇纸一体化项目发展的需要;望海县正面形象的树立也不是靠遮掩、靠表面工作,而是靠全县党员干部和人民群众的共同努力。”
“我认为,这件事我们不应该可以淡化遮掩,我也相信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想淡化就能淡化得了的,因为事情确实发生了,总会让人知道,那时候对望海县造成的希望将会更大。”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