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剥了一角黄豆将绵软的豆子放云显嘴里,见孩子吃的欢喜,这才回话道:“我以为官员们的条陈是有道理的,你我这样的人家拥有田亩之数太多,却从不缴税。
一家两家也就罢了,如果天下的土地都不缴税,国家如何养军队,养官吏呢?
只是……”
云昭将总是踢他的云彰放在地上任由他乱跑,举起酒杯跟秦王碰了一杯道:“这一次他们做的很绝啊,拙荆以为应该按照家中丁口来确定良田的多少,而不是以一家一户为标准。
报给政务司之后,人家毫不客气的给我打回来了。
说什么我若与家母别居,与拙荆和离,再把这两个小家伙驱逐出家门,就可以按照拙荆所言的一人留下一千亩良田,否则,别无可能。”
秦王听了哈哈大笑道:“荒唐!”
云昭摇头道:“一点都不荒唐啊,朱兄若是想要多留一点田产,可以照此办理,某家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秦王把玩着酒杯道:“听闻有些田亩在你云氏手中已经有上千年了,如何舍得哟。”
云昭摊摊手道:“只能留一千亩,再仰仗职权赖一点,总不能让云氏连祖坟地都没有吧。”
秦王低声道:“如果我把全部土地交纳出来,你这里是不是就能多留一千亩?”
云昭摇头道:“如果我这样做了,蓝田县政务司的这个政策就执行不下去了,没有意义,我可以赖一点。”
秦王挑挑大拇指道:“好,我也留下一千亩地当做粮食地,可是,如此平白无故的缴纳,你我可以答应,这蓝田县属下六十四州的富户如何肯答应?”
云昭苦笑一声道:“这就是政务司不肯给你我半点空隙可钻的原因,说起来,还要仰仗王爷的声威,助我蓝田推行此事才好。”
秦王笑道:“分内之事尔,只是,就真的没有补偿吗?”
云昭摊摊手道:“政务司提议组建礼宾司,礼宾司大小二百二十一个官吏职位可以拿出来,补偿那些放弃土地的人家。”
“礼宾司?鸿胪寺?礼部?执掌敬天,礼仪,祭祀,典乐,封禅,迎宾,典仪?”
云昭摆摆手道:“蓝田不过一个小县,如何能与大鸿胪,以及礼部相提并论呢。”
秦王的眼睛在烛光下显得亮晶晶的,朝云昭拱手道:“我秦王一脉被圈禁西安城已经两百多年了,别的本事没有,唯独礼仪这一套那是自出生之日起就熟悉的东西。
县尊,某家准备求礼宾司之长一职,还需什么条件?请尽管道来。”
云昭让人接走云彰,云显,当柿子树底下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云昭低声道:“这对秦王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吗?”
秦王斩钉截铁的道:“被圈禁两百余年的滋味,县尊知道吗?”
云昭摇摇头。
秦王咬着牙道:“县尊以为我秦王一脉除过每一代秦王之外,就只出酒囊饭袋吗?
当年我太祖皇帝曰:“天下之大,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今诸子既长,宜各有爵封,分镇诸国。朕非私其亲,乃遵古先哲王之制,为久安长治之计。
这天下本该是我皇族共治天下。
靖难之役后,藩王护军裁撤六成,护卫天下之说已成笑话。
武宗皇帝之时宁王之乱,更让天下藩王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自那之后,诸王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且不可参合四民之业,行动坐卧俱有官员探查,一旦犯错重则夺爵,轻则鞭挞。
世人只知晓秦王奢靡,却不知我秦王一系有多少龙子龙孙冻饿而死?
又有多少龙子龙孙宁愿改名换姓,也不愿意再姓这个朱姓!
如今,大明江山就要走到尽头了,不是因为天下群雄并起,而是大明糜烂之态已经积重难返……
更可悲者,我们想为这个大明天下效命,可是呢,皇帝不稀罕,开封城破,周王率领护军请求出征,却为皇帝所阻,散财招募乡勇,却被御史弹劾……鞭挞二十!
县尊,我等只想求活,若能在蓝田供职,可以一展所长,为我平生所愿!”
第095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急速扩大的蓝田县从现在起就要制定自己的政治主张以及行政措施。
玉山书院的智囊团在考虑了云昭对大明朝的看法之后,确定了未来三年,将是蓝田县最后的准备时间。
因此,他们在各个领域里面都进行了大胆的头部设计,并执行积极前进的策略。
土地改革是云昭早就想进行的一项改革!
因为,只有真正将土地改革坚定彻底的进行下去,蓝田县才能获得天下所有农夫的支持。
在大明,最根本的弊政就在于土地,土地安,天下安。
此时的大明朝还是属于一个纯粹的农业社会,至于工业,才勉强显露出一点点萌芽,即便是这点萌芽,蓝田县就占据了大半。
农业才是天下人的命根子,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是这种模样。
像李洪基那种粗犷的土地,税收政策云昭自然是不会借鉴的。
土地改革在历朝历代的政治改革中都有涉及,可惜,除过开国时期,还没有谁能真正将土地政策完整,完美的实施下去。
蓝田县提前实施这样的土地政策,可以预见的是——已经成为了地主豪绅的敌人。
不过,云昭不害怕,这些人本身就是他要打击的对象,如果这些地主豪绅们认为蓝田县的土地政策是在挖他们的根,那么,云昭会请李洪基跟张秉忠去告诉他们,什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农民起义。
大明帝国凡是拥有一千亩以上土地的人,基本上都是旧官僚,对这一点,云昭看的很清楚。
一旦大明帝国轰然倒塌,这些藏在大明帝国这座大厦里的硕鼠们,有义务为大明帝国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