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婕一偏头,咬了王长涛的嘴边一口,一点儿不使劲,上面亮晶晶一块口水印儿,王长涛舔舔嘴角,满意地笑起来,俩人的热气缠到一块儿,立马沾了胶水儿一样,黏得起不来了。孙婕硬要减肥瘦身,跟太太团的人报了个拳击班,照片没让王长涛瞧一眼,就发到朋友圈里,王长涛坐在办公室椅子上,推着两指头放大看,嘿嘿地就笑,然后腿间精神嗖嗖的,给孙婕评了两朵玫瑰花儿,三个亲嘴儿表情,孙婕这条发在大分组里的,看王长涛这么丢人现眼,立马给他删了评论。下午,孙婕就是去拳击课了,王长涛还有意无意地说,有些健身教练,专门赚已婚妇女的钱,故意给点那种好处,让孙婕听了无语极了。她要也像王长涛这样天天阴阳怪气的说这个念那个,该是王长涛给她白眼了,还轮得到她现在在这受他的跪舔?有些人,你就不能给他好脸。
孙婕练拳击瘦了不少,王长涛还是稀罕她软乎乎的,肉肉的好玩儿,可是要跟孙婕说,人家反而冷笑,说“关你什么事?”王长涛因为要求着孙婕给点性生活让他过过,不敢再发表意见。隔几天,又幽幽地说:这么起劲儿,给谁欣赏啊?而孙婕根本没理他。这种事多了后,王长涛发觉,孙婕除了当他老婆,别的跟他无关的事,他一辈子也别想管。
不过,王长涛喜欢的就是孙婕这样,又有意思,又生动,如果再来一次去年那样的,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挺住。那段时间,一直好玩的,有趣儿的孙婕简直变了模样,那模样,让他恐怖。潜意识里,王长涛还受着他母亲的影响,那些因为他而幽怨的女人,让他害怕极。从前,有些女朋友他也是很爱的,但到后来,他总会或多或少地辜负她们,然后就换她们来折磨他。王长涛小时候父母刚分开,王长涛的母亲还总带他出去,吃一吃玩一玩,给王长涛买些穿的用的,然后把他送回家,他几次想要同母亲说,一起回家吧,但是没有开过一回口,因为他知道,母亲是憎恨这个家庭的。渐渐,王长涛开始推辞她,因为他不想面对这个变得陌生的女人,而且,他替他父亲羞愧,替他父亲罪恶,同时也有他自己的羞愧,自己的罪恶,他怀疑他像父亲一样遗弃了母亲。并且在母亲的身边,他总能接触到她那些实体的幽怨与寂寞,这是一种比愧疚感还要痛苦的折磨,于是,王长涛彻底地与母亲断了亲密的联络,后来他父母关系变好了,两个曾经相互恨得跟什么样的大人,能一块儿坐着说说笑笑了,他也没能改回来,并且在日后的一次次情感关系中,效仿这次断绝的经验:为了避免他个人绵长的痛苦,先一步把能让他痛苦的人踢开。不过王长涛还不是那种完全混蛋,他是个善于自省的人,在连续结束了几段这样的关系后,他反省,是否这样更是步了他父亲的后尘,孙婕说要跟他离婚 ,他挣扎过,因为他是爱孙婕的,但仍有几次,他想要立刻拿出从前的方案,来给他自己一个清净,好在没有,他为自己松了口气,幸好,他没有成为像他父亲那样的人。以后,他决心拿这份庆幸警醒着自己。
十五号的早上,是周末,王毅泽是家里起得最早的,他爸跟他妈下楼时,王毅泽已经吃完了饭,在地毯上玩玩具,王长涛看见他,展开手臂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向他奔去,王毅泽脸上笑出团团的肉窝儿,撅着屁股抻着手朝他爸爸扑,就快挨上的时候,王长涛猛地转身,反朝阳台去,王毅泽一愣,发出更大的笑声,追赶他的父亲。 在王毅泽的世界里,相处最多的是母亲,虽然长时间照料他、矫正他、教育他的是孙婕,但王长涛是个好玩的、稀奇的、开朗的朋友,所以每次见到父亲他总是那么的欢欣。,常见的中国父亲就是像王长涛这样的,孙婕跟他的父亲,也是这样。孙婕并不嫉妒王长涛能得到王毅泽更多的关注,往后自有他的苦吃,孩子们会把父亲作为目标,去竞争、超越、取代。就像王长涛回国后死活不愿意去他爸那儿,宁可自立门户,开始的时候,在后厨油烟里累死累活,从小花惯了大钱,却得低下头,连一根菜叶子的事儿都要管。后来他爸以死相逼,他仍不愿意去那坐间正经的办公室,结了婚,才和缓点儿。
上大学的时候,葛佳琪曾给人当枪手,在那作家的情感专栏里这样写:一个让所有人称好的贤妻,可以获得除他丈夫外的所有敬重。又用一些篇幅,讲了些寻欢作乐的事。潜台词是教导女人们要做恶女、淫女,那篇专栏出来,让这个作家挨了许久的骂,后来风气改了,还有人翻她这篇出来,说她思想犀利,不过那女作家再没写过这类似的话投靠读者,她的婚姻,也是让人津津乐道的惨淡。葛佳琪说起总笑,后来就忘了这事儿了。那女作家也被大众忘在脑后,谁知道她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依旧失落也好,柳暗花明也罢,大众看个热闹,生活,总归是每个人自己的事情。
葛佳琪跟宋俊斌离婚后再没见面,只是葛佳琪的母亲带人去闹了几次,她的背叛感比女儿更深,之前,她说尽了宋的好话,讲葛配不上丈夫,是宋发好心娶的她。当然,她对女儿也有幽怨,幽怨她对挽救婚姻的无作为,他母亲仍认为离婚的女人是彻底失败的、不要脸的、一辈子完了的,只是这种幽怨有了发泄途径,自不用施展到本家人头上,葛佳琪丝毫不插手,也许恶人自有恶人磨,宋俊斌苦求她劝回母亲,至少别在单位闹事,葛佳琪无辜道:我管不了她。实际上,只是不去管,葛佳琪的父母,发现女儿越来越逃离他们的把控,却无可奈何,他们已经失误掉了用一个女婿代替儿子顶家的策略,只得承认,他们多病渐衰的老年生活,唯一能指望的,只有葛。
不过,生活总是让人各有所得,公平得好像根本没有公平。老宋家得来盼望已久的孙子,举家欢庆;葛佳琪肆意享受独身生活,外加疯狂出差,职场得意。就孙婕来说,她的寂寞仍是寂寞,而王长涛的浓情蜜意跟他的性能力一样有增无减,让她的寂寞一半成矫情,一半无可说道。王长涛将永远是她的爱人,只是她难忘他们第一次在酒店房间如野兽交媾的狂烈悸动,如果说婚姻是激情的坟墓,却也是现代男女扣押对方的唯一办法,该说这道理可笑吗?但它确实存在在那里,且饱浸中华千年传统,观念上制度上皆备风头。如果他们不结婚,这份感情将像他们从前各自掷去的风流一样,很快走至终点,或许他们是罕见的能相爱的,但又说不准,就是为了这份不肯定性,两人竟怎么也不肯放手,直直步入原来都看不上的牢笼。孙婕知她终不会像婚前那样对王长涛报有激烈的爱意,因为他已经是她的丈夫,而王长涛,也不会承认他此后爱的都是那一瞬一见钟情的惊喜,日后都在捕捉可照仿当日的梦影,并且,包含着他对他自己的感动。但是,相较于其他的爱情故事而言,他们是好的了。往后他们再也没有像这样拖泥带水地谈情说爱,争谁做得多,谁做得少,谁爱谁,谁不爱谁。渐渐地,大家都说他们是一对神仙眷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