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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茗钰知道常荣喜欢她,喜欢她的人很多,同班的、外班的、别的年级的、别的学校的,补习班里的,社会上的,尽管人数众多,许多她叫不来名字,但一看见那些人对她的神情,她心里便很清楚:他是喜欢我的。
常荣的座位不外乎教室四个大角,植物角、工具角、读书角、老师视觉死角,这取决于家长会的时间,如果他妈来给他开家长会,那一周常荣会坐在植物角,在老师便于看管又宽敞明亮的位置,又不耽误别人学习,一个学习顶多三次家长会,常荣坐得最多的,还是逼仄杂乱的工具角,还有老师眼不见心为净的视觉死角。
蔡茗钰知道常荣不论坐在哪里,都长时间地盯着她。
常荣的长得很怪异,或者是显得很怪异,他总哈着腰伏在座位上,斜眼看着每一个经过的人。大家一般不愿意用言语之外的方式招惹他,因为他的校服外套总是很脏,书包也是,班里活跃的那拨男生爱倒推搡着他玩,开玩笑的表情,手上力道实打实的,有一次推到年纪主任脚边,让主任批评了一顿,他们才不在明面上这样。这些坏男孩也是普通人里的好学生,乖孩子,开朗活泼的正常人,可对着常荣,他们讲从街上混混那里听到的肮脏话,在讲出的那一刻还带有生涩,却兴奋十足;用从电影里看到、在卧室里对着镜子比划了无数次的拳脚,不那么有章法,却十分有力道。他们的青春荷尔蒙,英雄主义通过殴打常荣来挥发,而常荣的荷尔蒙,在心里发酵发霉。
他对蔡茗钰有性欲。
蔡茗钰在学校里很出挑,一般女生还没过臃肿发育中期,五官还模糊着,蔡茗钰已经明显地有女人的味道了,她的皮肤莹白,手足纤瘦,夏天人群里总第一个看到她,冬天那个带卡其色围巾的,只穿着校服,肩头很单薄的也是她。常荣见过一次蔡茗钰的腿,学校组织活动,让蔡茗钰去当迎宾的女生代表,要穿夏季整套校服,蔡茗钰像别的女生一样改了裙子,但盖得并不短,只是让它不那么土气。非常漂亮的一双腿,膝盖像小玉碗,帆布鞋露着脚踝,拇指跟食指一圈便能对住似的,精美非常。那天看蔡茗钰的人很多,但没人敢像常荣这么大方直接地盯着,他们只是扫她清秀的脸蛋,凝视她柔顺的发梢,趁走开时匆匆瞥一下蔡茗钰在白色校服里打底的白背心吊带,还有滑得像玉一样的小腿肚,然后靠这两眼尽情意淫暗爽。常荣不用这样,他清楚蔡茗钰知道他喜欢她,她是没法阻止他的窥视的,因为她这种女生,根本不会来跟他说话。常荣也不像别的男生那样羡慕能跟蔡茗钰谈笑的戴眼镜的学习委员,他认为这种交流没什么意思,尤其是四眼仔在给蔡茗钰讲题时唾沫横飞,蔡茗钰微皱眉头向后躲了一下的时候,捧蔡茗钰的人很多,只把蔡茗钰捧得更自恃,更高不可攀,常荣没兴趣做那个垫脚的。
他想真切地操蔡茗钰,让她真心实意跪在他脚边给他舔鸡巴,他还想把蔡茗钰打烂了撕碎,把她翻开两脚从中间掏空,或者把她的脸捣得血肉模糊,这些想法是真实的,但常荣也知道什么是犯法,所以,他只对蔡茗钰表示出有性欲。
他发露骨的短信给蔡茗钰,蔡茗钰不是没有回复,在他说别的事的时候,她会回他,那些肮脏的字句,好像被人在信号塔里截去,根本没有让蔡茗钰那个雪白样的人儿收到,所以她才会那么好心,依旧愿意同他聊上两句。
但常荣知道那些短信她收到了,蔡茗钰也知道自己看了那些下流的句子并不讨厌,只是她不能表示什么,常荣也没有为此觉得蔡茗钰很随便,他只是认为蔡茗钰在钓着他,像她对所有对她有意思的男生那样。
蔡茗钰没有明面上的追求者,在这所校风严正的中学里,更通行一种别的恋爱法则。蔡茗钰被叫到台上默写单词,另一位被提到的男生刚一站起,班上立刻有暗暗的起哄的笑声,蔡茗钰享受这个,常荣发现了,蔡茗钰享受这些暗自里的东西,想知道新近蔡茗钰的情感生活也很简单,看蔡茗钰不搭理谁,那谁就做了她的败臣。
常荣跟蔡茗钰通过电话,在周六大人也没有醒来的早晨,常荣底下那根东西硬着,懒懒地回应蔡茗钰,蔡茗钰逐渐地发现了,把电话挂断,蔡荣撸着管,空出来那手打短信:“怎么挂了,再多讲两句,我鸡.巴还硬呢。”
蔡茗钰说:“别再跟我说这些。”常荣说:“那说什么呢?”蔡茗钰说:“我不想这些事,我不想谈朋友。”常荣打字:“没跟你说谈朋友的事。”
蔡茗钰感受到冒犯,立马扔了手机,常荣缠绵地又发了两天,问蔡茗钰要作业、问她在看什么书、问她喜欢什么电影、问她饭卡上贴的卡通人物是什么。周六换座位的时候,桌子像麻将牌一样吱吱嘎嘎在尘土飞扬里洗,混乱中有人往她桌面上扔了一盒糖。
女生都在吃的薄荷糖,上课的时候不会太困,也不会无聊。蔡茗钰看了一眼扔糖的常荣,常荣笑得很高调,但没有人注意到他,蔡茗钰默然拖着桌子,把座位换到教室另一头,那条薄荷糖跟铅笔袋挨在一起,好似本就是她的东西。
周一上学,蔡茗钰还了常荣一条糖,拿在手里,出教室经过他坐的角落,随手一甩就到了他的手边,她没看常荣一眼,常荣把那糖放进抽屉里。他知道晚上,蔡茗钰会回他的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