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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9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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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么?当懦夫并不可耻,我这个懦夫,保了武川百姓之生命,保了家中妻子之安宁,便是受些唾骂,又如何?”墨本申毫不在意地说着。

李照身边的墨炆延伸微黯,像是被触动了一般。但他却没有走回去,而是攥紧了肩膀上的竹篓背带,似乎更坚定了自己要离开的想法。

“墨知府的确叫人佩服,看来,我心中猜测是真的。”李照抬手抚掌,脸上是由衷地钦佩。

沁园对武川的调查其实是不够详尽的,那些富商们虽然频繁和英吉利亚人接触,可若真要去抓到点他们行事的切实把柄,却是相当困难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明明松散成一盘散沙的武川才更叫李照觉得困惑不已。

所以在和顾奕竹等人几番商量之后,李照觉得,武川知府墨本申在里面必定是起到了某种不可忽视的作用,才使得看上去一触即溃的武川实则铁板一块。

墨本申与李照的眼神来回,叫一旁的三人都有些莫名。

但这两人却突然好像和解了一般,相识一笑,互相拱手行了一礼。

“原来,老爷先前过来,是想要见见李姑娘……”秦秋淑突然反应过来,轻喊了一句,旋即又像是察觉到此言不妥,连忙掩唇住了嘴。

被点破心思的墨本申光明正大地点了点头,说:“在治家一道上,老夫的确做得不周到,没能顾忌到麟玉的痛苦,没能照顾到樊韵你的难处……”

后一句话是朝着美妇人说的。

美妇人,也就是墨本申口中的樊韵,谢樊韵。她一听墨本申这十分熨帖的话,刚止住的眼泪又淌了下去,脸上越发委屈了起来。

只是墨本申却继续说道:“但樊韵你的确不该如此偏颇,这不仅仅是对麟玉有失公允……我来之前,已经将从燮禁了足,至于东城和君如二人,待他们回来,我便会请家法,让他们接受该有的惩罚。”

“如此,麟玉你可解气?”他抬眸去看墨炆。

墨炆却是摇了摇头,回答道:“父亲,孩儿心中并无怨气,至少……此时此刻,孩儿的确已经不会去记恨三位兄长了。”

恨会浪费他的时间,他愿意将心力再耗给这种微末小事。

“往后余生,孩儿不愿再庸庸度日,只是孝道难顾,望父亲母亲郑重。”墨炆朝胸口搂了搂竹篓的背带,随后便跪了下去。

从前他就不是什么恭顺听话的孩子,此后,想必也只会更加令人心烦。

“你当真想好了?”墨本申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幺儿,他好像从没见过墨炆这般坚毅的模样。也是,昔日墨炆沉溺于五石散中,他见得最多的,便是墨炆那面红流泪的草包模样。也就是近来他要烧那些妖言惑众的书籍刊物,才偶尔能瞧见这个草包儿子一点不同于平时的决绝与愤怒。

“墨知府有没有想过,堂堂正正地保护好武川?”李照非常没有眼力见地打断了墨本申与墨炆之间的谈话,“英吉利亚人的胃口不小,一个陇右道可满足不了他们。墨知府觉得,光靠血肉输送,武川能被吸血到几时?”

侵占陇右道之后,英吉利亚人继续朝端朝腹地进发。逼近中原的同时,他们的存在也才会叫那些个尚在争斗的皇帝王爷和枭首们惊醒。

届时,他们会如何选择?

背水一战,以悬殊的战斗力之差拼剩最后一滴血?

还是干脆俯首称臣,向墨本申眼下这样,委曲求全,以保性命?

李照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们会如何去做,她只知道自己哪怕不是为了自己的任务,单单是为了那些跟着她拼搏至今的人,也要阻止英吉利亚人继续扩张,为害端朝。

所以,要是现在李照能将墨本申劝动,能让墨本申为她做里应外合的间谍,那么她之后起码不算是摸着石头过河,对英吉利亚人的行动两眼一抹黑了。

可惜的是,墨本申只是看着李照抿了抿唇,良久没有作答。

怎么选?眼下起码武川安定,百姓无忧。可若是选错了道,到时候这城中无数的生命因他而死,他可担得住?

思及至此,墨本申摇了摇头,说:“李姑娘你想说什么?想要老夫改投他人?要知道,那些英吉利亚人的火器,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东西。老夫见过,所以晓得,也就不敢轻举妄动。”

“是,我知道他们的厉害,所以我也曾付出了代价……”李照说了一半却停下了。

余下的话,她希望能单独和墨本申讲。

墨炆和秦秋淑也就算了,谢樊韵看上去可不是什么沉得住气,守得住嘴的人,什么话不能当着这种人的面说,李照心里有数。

墨本申一眼看透,抬袖一摆,便请着李照往听雨轩后堂的僻静书屋走。

后头的谢樊韵愤愤地瞧了李照背影远去,转头便剜了墨炆一眼,她双手拧着手上的帕子,绞了半天后,对秦秋淑苦口婆心地劝道:“秋淑,听我一句劝……留下可好?外头世道多乱呀,你这要是出去了,这臭小子护不住你,该如何是好?女儿家家的,就该留在后院之中……”

“夫人!”秦秋淑大声地打断她,“谁规定女子一生就只能被困在这四方一隅?夫人该去看看……多少女子因为守节而自缢,多少女子因为这压在头顶的四座大山而成了这礼教的基石!”

从秦秋淑嘴里说出来的话,字字泣血。

“我从前只觉得莫名……莫名的是,我明明比兄长们聪明,识字比兄长们还要快,可到了九岁分堂,我却被赶去了女学,成日里背那些女诫女训。莫名的是,明明大家都是秦家人,可到祭祀时,我与姐妹们就只能跪在门外,寸步不得入宗祠祠堂。莫名的是,阿姐明明不爱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亦不爱阿姐,却仍然能以一句夫为妻纲困着阿姐,娶妾养妓,最后叫阿姐气绝而亡。”

说起这些,秦秋淑的心里有流不完的眼泪,但她此时脸上一滴都没有流出来。

“反了、反了!都反了天了!一些个歪理邪说……”谢樊韵红着眼睛,伸着手,要去拽墨炆背上竹篓里的书,“我要烧了这些祸害……麟玉!你给我烧了这点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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