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墙壁上遍布裂痕,一块剥落未净的玉白墙皮从墙顶垂落下来,花圃中没有花草丛生,只剩下腐朽、干涩的泥土,一块块纠结成团,像是大旱时干裂的河床,花圃旁的青石已经破败不堪,表面坑坑洼洼,露出了灰白交杂的内里。
这座云宫早已死去,和世间的大多数东西一样,都没能逃过岁月的侵蚀。
一张张符纸燃尽,灵光迅速消散,波纹似的荡漾再次出现,三人眼前一花,白玉墙、五彩花、微湿的小径,全都重现。
“此地真的只是一个幻境......”安雅的双手微颤,她俯下身,轻轻摘下一朵淡红色的小花,她目光怔然,“我能感受到花朵的柔软,也能闻到从中散出的清香,在我看来,这朵花是完完全全真实存在的,和我见过的任何鲜花都一样。”
“这就是幻术的恐怖,”在知道此地并无鬼魂之类的东西后,尹宋倒是冷静下来了,“专修此道的修士极为稀少,但若能一路走下去,他们的实力和手段会越来越可怕,不知道你们是否听过一个故事,烂柯樵人。”
“这是人族的故事。”苏启挑了挑眉头,“砍樵人观棋过百年。”
“没错,事实上这不仅仅是一个故事而已,在过去真的有人那么做过,”尹宋表情严肃,“专修幻术的半帝破境成帝极难,他们往往会试图创造一个庞大的真实幻境,再引入很多凡人,甚至是修士在其中生活,这些人毫不知情,在其中经历了出生、成长、婚姻、生子和死亡,而幻境的主人通过观察他们来尝试悟道.......在过去,曾有位专修幻术的半帝创造了一个时间流逝与外界不同的幻境,试图从中感悟岁月大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观棋烂柯这个故事就是从那位半帝来的。”尹宋又眨了眨眼,“你们猜这位半帝是谁?”
安雅将手里的花丢下,“总不会是云帝吧?”
尹宋笑了笑,“是他的一个儿子,在人族被称为帝子,同样拥有道瞳,在当时被认为是有可能成帝的人物,只不过最后在与天庭的战争中失踪了。”
苏启看了一眼附近的云雾,轻声问道,“幻境在主人死去后还能继续运转吗?云帝已经战死二十万年了,可这里的幻境依旧如此强大,或许这个幻境并不是出自云帝之手。”
“这要看情况,”尹宋轻轻抚摸着下巴,眼神有点游离,“我记得殿里的古书上有记载,如此庞大的幻境是不可能仅依靠修士的灵气运转的,即使是大帝也不行,他们必须打造某种法器来作为承载幻境的基础,随后这个幻境可以依靠这种法器来维持运转,但根据法器的不同,幻境的持续时间也天差地别,若这个幻境真的是出自云帝之手,那它至少已经运转了二十万年,承载它的法器毫无疑问是一件帝器。”
尹宋也伸手摘了一朵花,他凝视半晌,突然摘光花瓣,塞进嘴里,飞快地用力嚼着,又含混不清地说道,“有点涩,但也有一种特殊的香味,连味道都幻化得如此真实,这个幻境即使不是出自云帝之手,多半也是来自一位半帝。”
苏启看了一眼附近的云雾,眯了眯眼,“这些云雾......很有可能就是用来承载幻境的。”
“那这么说,这个法器很有可能就是大帝寝宫中的那块云盘了。”安雅有点不开心,“大帝寝宫连九琢城主都闯不进去,那岂不是根本没人可以破解这个幻境?”
“不一定非要破解它,”苏启耸了耸肩,“至少这个幻境还没有对我们造成任何危险,不过我们需得小心些,在这里看到的任何东西都很可能是不真实的。”
“等等,”安雅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她的目光在苏启和尹宋身上移来移去,倒退一步,脸色微白,“你们是真实的吗?”
苏启顿时愣住,一个强大的幻境不止会幻化出几乎完全真实的景色、建筑和花草,甚至可以创造出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会说会笑、会哭会痛苦,他可以是一位帝王,也可以是一位铁匠,可以是一位无所不能的修士,也可以是一个身患重疾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