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以毒攻毒(h)
苏妍儿挑了挑眉,示意她开始。
此时的麓鸣儿现下不管有多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端正好姿势。
苏妍儿抿了口酒,正等着看场好戏。
只听琴音仅落了一声,便再无下文。
众人面面相觑,苏妍儿更是心急地走上前去。
“鸣儿,怎么还不开始?”见她捧着那只手,坐在钢琴前一动不动,苏妍儿倒比她还要紧张起来。
麓鸣儿闻言,眼圈一红,伸手在她眼前一晃,便呜咽了起来:“妍儿姐姐,雪儿……雪儿上午它咬了我……我的手受伤了,弹不了琴了……”
苏妍儿微怔了一下。
“雪儿什么时候咬伤的你,我怎么不知道?”刚刚她那一晃手,苏妍儿的确看到了手指上的红肿,但她完全不肯轻信这丫头的鬼话。
麓鸣儿眼里含着泪,表情好不无辜:“上午我在花园里,雪儿突然跑了过来冲我摆尾,当时我还好奇地蹲下身来,想要逗逗它,却没想到它上来就照着我的手咬下一口……”
莫不是觉得她好骗?苏妍儿跟听笑话似的摇了摇头:“鸣儿啊,雪儿可从来没咬过人,你可别冤枉了它。”
麓鸣儿收了眼泪,越发使劲地抠着那根被玫瑰花刺扎伤的手指,“妍儿姐姐,你那狗讨厌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它若想在任何时候突然冒出来咬我一口,我能防得住么?”
这指桑骂槐的样子,让苏妍儿气得一时没了应对之策。
“发生了什么事?”这时约尔先生连同他的夫人已经关切地走了过来。
麓鸣儿抹干净眼泪笑着应道:“实在太抱歉了,我的手不小心受伤了,恐怕今日没有这个荣幸能为二位弹奏了。”
约尔夫人听闻,上前搂了搂这位可爱的中国姑娘,“我们很遗憾,但这当然不是你的错。”
约尔先生颔首,同样和蔼地与她说了些安慰话。
他们自然不会计较这样的小事,但苏妍儿却不想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
“鸣儿,不如你用一只手,我用一只手,咱们双手联弹如何?”
也亏她想得出啊,像这样契而不舍非逼着人家出洋相的精神,还真是令人钦佩。
“妍儿姐姐,我想我们就不必在约尔先生面前班门弄斧了吧?如果想助兴,我倒愿意换个方式献丑。”
“哦?是怎么个献丑法呢?”岑牧野回来了,正好听了这么半句话,不由地来了兴致。
这四哥,来得还真是时候……
本想趁他不在,赶紧把事了了,这下逼得她不得不好好表现了。
只见麓鸣儿大眼冲他一䀹,便端起了身架,开口唱道: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
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尘……
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叫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只听那如燕语呢喃的柔美戏声,不紧不慢,娓娓道来,即使没有鼓乐的伴衬,她那以情化腔的唱做,也足够婉转动人。
岑牧野微眯着笑眼,情不自禁地跟着打起了拍子——莫不是捡了个宝回来?怎么就这么对他的口呢?
但见她一个袅袅的回身,把宽大的袄袖当作水袖轻轻一甩,偏头看向神思恍惚的苏妍儿,旋以字正腔圆的京韵念白道:“人不如戏,可悲可叹矣……”
她这一段精妙的《锁麟囊》,唱得苏妍儿顿时小脸煞白。
却唱得约尔夫妇意兴盎然,唱得岑牧野心旌一阵乱摇……
悠扬顿下的收尾之后,掌声热烈响起。
岑牧野高兴,伸手将她拉到身边,笑问道:“这段唱得不错,还有拿手的没有?”
麓鸣儿颔首低眉地谦虚道:“拿手谈不上,但是最爱《霸王别姬》。”
这样新的段子都会?岑牧野当真是小瞧了这丫头。他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疼爱之心,更胜从前。
“小东西,你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没使出来?我都想把你扒开了好好查验查验……”也不顾身边的宾客,只管与她轻声低语。
麓鸣儿的小脸埋在他的颈肩里,悄悄嗔道:“四哥笨,每晚都查,怎么也没见你查出什么来呀?”
这丫头,如今还知道调侃起他来了。岑牧野脸上的笑意愈深,顺着她的话茬就越发没个正形:“那是因为查得还不够细致,不够深……晚上,你得乖乖配合才好……”
麓鸣儿这才羞得双颊绯红,伸手轻轻推他,“四哥真是没羞没臊,别让约尔先生和夫人看笑话。”
岑牧野轻咳了两声,便松手放开她,恢复起一本正经的模样。
法国人自来浪漫,在他们眼中,岑牧野与麓鸣儿的举动可谓是鹣鲽情深,除了歆羡,又怎可能见怪?
惟有“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人,才会怨恨在怀吧?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小丫头,从小就习得生存之道,对此雕虫小技并没有在怕。
只见,不怀好意的人想要中途离场,麓鸣儿忙上前堵住她的去路:“妍儿姐姐,你看我手上这伤,该怎么办?”
此时的苏妍儿已装不出温柔的笑模样,她咬紧了牙根恨恨道:“你想怎么办?”
麓鸣儿见她这样,就越想吓唬她:“妍儿姐姐可知道,这狗若是带着病,咬了人可是要闹出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