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忘与记
沁春园里的戏锣,“锵锵锵”的开响,麓鸣儿却借说头疼,从里面逃了出来。
庾子风紧跟其后,却被她推了回去。只说想自己待会儿,便叫了辆黄包车独自离开。
拉车的师傅跑出一段路程,坐在车上的麓鸣儿才开了口。
“劳驾师傅,去趟琉璃井28号院。”
“得嘞!”车夫使了使脚力,车子便跑得飞快。
漫天的杨絮被风一兜,纷纷扬扬,扑面而来。
春天本是叫人欣喜的季节,却也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让人感到烦恼而焦虑。
比如这如雪飞扬的白絮,就像麓鸣儿此刻的心境,抓不住的一团乱……
方舒怡说,他是不撞南墙不死心的性子,要么再给他机会,要么就让他死心。
死心?她又何尝不想?嘴硬谁都会,彻底的放下,又有几个能做到?
否则,她便不会再到他的别院。
眼前的别院。
大门是新漆的朱红,门上的旧联也换作了崭新的喜联。
麓鸣儿心中一颤,紧攥的手慢慢松开,按下墙上的电铃。
开门的佣人她不太认识,便不禁小心地探头进去。
“你找谁?”身形瘦小的男人,踮了踮脚,挡住她的视线。
“我……我姓麓。”麓鸣儿小声应道。
那人撇了撇嘴,不耐烦道:“我问的是你找谁,没问你是谁。”
麓鸣儿咬了咬唇,又重新说了一遍:“岑……岑四爷在吗?”
“岑四爷?”那人一听,脸色更加难看了:“岑四爷早把房卖了,如今这房子姓约尔!什么破宅子,夜里都能听到鬼叫!也就卖给洋人合适!”
“砰”地一声,大门被关上。
麓鸣儿脑中“嗡嗡”一阵响……
*
死气沉沉的岑府,和叔从屋里端出冷掉的饭菜,站在门口唉声叹气。
都多少天了,四爷滴水未进,全靠着辜太太常来给他输些营养液,这才勉强支撑下去。
当初怕他不成婚,如今他想成婚了,却又是这么个结果。还不如打一辈子的光棍,反正也有他这个老头子作伴,也好过现在活活饿死了强!
和叔一气,把饭碗放在地上就赶紧下楼。
刚说备车出门,就见麓鸣儿提着一包的东西上门来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都省得他这把老骨头多跑一趟了。
“麓姑娘,可真是许久未见了。”
和叔冷漠的态度,是麓鸣儿从没有见到过的,这叫麓鸣儿有些心慌。
“和叔,最近身体可好?”她低着头,不敢看他。
和叔脸上露出不常见的冷笑,“有空问我,不如上楼问问我们四爷。”
麓鸣儿闻言,心中一急,抬腿便要往里去。
和叔一挪步,挡住她的去路。
“和叔……”麓鸣儿眼里满是哀求。
和叔板着脸,一字一句道:“麓姑娘,若有好去处,麻烦您趁早和我们四爷说清了,求您让他死心了成不成?”
麓鸣儿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那包东西,垂着首应下:“和叔,您放心。”
和叔侧身让路,她便一路小跑着从楼梯上去。
卧房门口的地上,放着早已冷却的饭菜,麓鸣儿的心不自觉地突然揪紧。
她伸手敲门,不曾收到半点回应。只好轻轻转动门把手,兀自开门进去。
呛鼻的烟味和酒味,弥漫了整间卧房,麓鸣儿当下皱起了眉,心中酸涩。
屋内阒黑一片,她找不着岑牧野。
按着从前的记忆,她摸黑找到了床边的台灯。一拧旋钮,屋里便顿时有了光亮。
那张她用过的梳妆台上,放着她用过的发卡,用过的梳子,还有不到半罐的雪花膏。
床前的地上,放着两双拖鞋。一双他的,一双她的。挨在一起,整齐摆着。
她睡过的那张大床上,依旧两床锦被,她盖过的那床,和他的那床。
书桌上,那尊人体解剖模型还在,面无表情、直挺挺地站着。被那个男人,盯着看了多日,也不见有任何变化。
岑牧野因那突如其来的光亮,阂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