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风声在耳边回荡,睁开双眸,微颤的浓睫泛上了水润的晶莹光芒,浅笑粘在面容上久拭不去。
“西连夜,桃花因你而落,所以,以后,你是我的了。”
她彷佛看到他垂在腰间墨随风摆动,白皙的面上那双极尽妖媚的眼睛,弯成了诱人的弧度,“阿丑……”
伸手去触,幻化成烟,消逝不见。
西连夜,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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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冷风吹过,苏忘生猛然睁开双眼,坐起身来,久久才从梦境中清醒。
恍然间,身上中衣早已被虚汗打湿,头脑也变的极为清醒,摸摸额头,风寒已退,头也不再疼的厉害。
她披上外衣下榻,察觉有些冷意,才觉原来窗子大开着,忘记了关窗。
踱步到窗前,望到月沉星稀,枝头嫩叶弯垂着身子,掉落下一滴晶莹露水。
夜晚空气甚为凉爽,黑暗的天空被几颗璀璨的星染出了淡朦胧光,树枝上竟然一颤,一只夜莺飞过,跳到忘生身旁窗棂的木身上,轻盈的身躯摇动着,鸣声婉转清亮的唱起歌谣。
她眯起眼微微笑了。
情怀朦胧入境来,为君落泪倚阑干。
柔情似水梦徘徊,不愿已是泪霜残。
她将西连夜的玉佩从怀中拿出,系在了腰上,倚靠在窗棂上,凝听着夜莺的歌声,笃定了心神。
西连夜,即使豁去了性命,我苏忘生也是要见到你的。
没有亲眼望见,就算全世界都说你变了,我也不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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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忘生一天比一天嗜睡,胃口也愈渐下降,食不知味。
叶公公心中急切,换了各种心思准备丰盛膳食,忘生只是摇头微笑,随便用上两口就搁下了筷。
直到看到杏仁糯米糕时,她才露出笑颜,那是两只简单的形状,忘生捧在手心里爱不释手,看了好大一会儿,满心欢喜用下了,只抬头问了叶公公一句,“叶公公,可是……皇上吩咐备下的?”
窗外蝉鸣叫的厉害,忘生的带着笑颜的脸没有丝毫颜色,却依然执着的笑着。
即使看到叶公公极为勉强的点了点头,显然只是安慰自己,却也还是和着心酸,用下了糕点与膳食。
膳食用过之后,忘生换上了简便极普通的素衣,没有让人追随,出了别苑,在人潮翻涌的市集中行走游荡。
自从西连夜将自己从宫中送回别苑中后,对于无人问津的她,只下了不能入宫之命,却也不限制她出苑子了。
衍京不似从前热闹非凡,变得清冷了许多,清晨一路走来,现在已是近午时时辰,街道上人流没有渐多,反而愈渐少了起来。
“近午时了,都赶快回家去吧,冤孽啊,衍京出此孽皇,不知道是遭了什么难啊!”
不远处露天茶摊有几人碎碎低语,忘生坐到他们身旁,点了粗茶,侧耳去倾听他们的言语。
“嘘,小点声!你刚才这么些言语要是被听到了,那可是杀头之罪啊。”
那人闻言脸色一白,连忙噤声,遑遑喝下手中淡茶,掩面慌慌张张逃去了。
午时愈近了,只在这一会儿功夫,街道上人流消失的干干净净,各个商家也全都关了门,一时间清冷的很。
茶摊老板速速收拾了摊上东西,走到忘生面容急切道:“客官,午时了,再不回,就有生命危险了。”
忘生放下手中茶杯,不解道:“光天化日的,能有什么危险?”
“午时便是皇上亲自斩首前几日朝堂上所抓大臣的时辰,咱们这位皇上前几日抓取无辜良民的事听说了吧,这暴君暴戾无道,说不准让他碰上了,下一个要斩的人就是你我……”
“午时斩首?”忘生手一松,茶水撒了一地,她抓住那人的臂,声音急切,“在哪儿,皇上在哪儿?”
“城门啊!上次那可是血流成河……唉客官,你不要命了,那可是城门方向啊!银子,您的银子还没付!”
忘生从怀中掏出银两,扔到那小二的桌上,不顾一切朝城门方向跑去。
暴君戾皇,她的西连夜才不是这样的!
想到能见到他了,忘生的脸面不由飞上了红霞,加快脚步跑的更疾速,西连夜,阿丑来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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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皇啊!请您睁开眼看看吧,苍生怨道,民不聊生,衍将灭啊——!”
“皇上,老臣无罪啊,老臣一心为衍,四十年来一心为朝廷,从无怨道,为何要斩杀了臣,皇上,皇上饶命啊——!”
“逆子叛臣,西连夜,你不配得到衍君王称号,总有一日你会遭到报应的!”
忘生一到城门前,就看到近十几位大臣五花大绑,身着朝服跪在城门前,震天吼的咒骂声,求饶声,一起交织着朝城门上方向。他们身前有三位侩子手,举刀面无表情静候命令。
她的出现并未吸引任何人的注意,只身立在这怨声载道的混乱中,忘生静静走到侍卫身后,朝前走去。
“午时到,斩!”
一声是高令通报声从高高的城楼上传来,从上扔下了一张斩令牌,忘生用手挡住刺眼阳光,眯起眼朝上望。
一个修长而瘦弱的身影在龙撵上坐着,斜斜的身子松散靠在椅背上,一颗晶莹绿提把玩在指尖,周围是护驾的侍卫相随。
“西连夜——!”
忘生被侍卫挡住,抬起脸面,不顾一切坚定的朝楼台上唤,“西连夜,不要再杀——!”
话音未落,惨叫声四起,一颗颗头颅滚下地,无头的身躯倒了下去,血涌如泉,不熄不止。
方圆十里被血液覆盖了,忘生仰起脸去望那坐在龙撵上毫无表情的人,攥紧手心,咬牙朝前方冲去。
“放开我——!”她怒吼着,冲不开侍卫,只能眼见着那些无辜大臣们一声声惨叫和头颅一颗颗滚落。
胃部干呕作怪,她的脑海中想起了夜儿死去的模样。
如同现在一般,身体被分割为两瓣,血目横睁,来不及呼痛,瞬间命丧黄泉。
她捂住胸口,跪在地上干呕,侍卫见她不再横冲,便放开她,厉喝道:“大胆刁民,竟敢干扰行刑,还不退下!”
忘生抬起脸,望到那些大臣们已被斩杀了一半,手指无力的攥住衣角,“为什么,你一定知道是我对不对,就像离的这么远,我一眼就能看到你一样。”
“西连夜……”
她伸出一只臂,指尖顺着光闪耀亮的方向,“你说让我候着你的,我一直在等你……一直一直……没变过……”
远远的,那个高挑的身影从龙撵上缓缓立了起来,细长的眉眼着有兴趣似的望着她,嘴角挑起了笑。
他一脚踩在灰色的城砖上,雪白的靴明亮的让人温暖,身形轻盈的像翱翔在空的蝴蝶。
忘生放下手,抬头看着蹁蹁而至到她身旁、美的让人不敢忽略的他,抓住了他的衣衫,满脸希翼微笑,“夜,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我等着你。”
西连夜斜长的丹凤眼微一眯,雪样的纯白靴躲开了苏忘生的触碰,站立到离她有些距离的位置,垂眉冷眼望着她,“等我,做什么?”
苏忘生抬起头,只觉自己被他的影笼了起来,挡住了刺目赤光,可这又使他的脸面投上了一层阴影,以至于她抬起头,也看不透那令人难以揣测的神情。
“等你来接我”,她露出极美的笑容,站起身来,朝他走近,“绝,我知道,你一定有话要对我说对么,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
西连夜浅色的衣衫随风摇曳,只是扫了她一眼,转身便朝执刑方向走去。
苏忘生在后紧紧随着他,不离不弃跟着他,手臂用力伸出去扯他的衣角。
“难得你有兴趣来了”,他的身子忽的停下,立定了脚步,转过脸来,面容上是邪恶的笑容,“就同朕一起欣赏这场美戏吧。”
言语中,不由分说抓住忘生的肩头,手臂一扯,将她带到自己身旁,同立在行刑台的正前方。
忘生被他搂在身旁,头微微靠过去,感受到的,不是往日温暖的气息,而是一股冷峭的绝然。
他目不斜视望着前方,望着前方刑台上的斩杀仪式,目光带着美丽而妖妩的神光,像是在欣赏着饕餮美食大宴一般。
忘生随着他的目光望去,身子登时一缩,向后退去,却被西连夜固的牢牢地丝毫不能动。
“躲什么?”他侧着面,嘴角挑着笑问她,“不是候着我么,这就怕了?”
忘生忍住对血腥气息的反胃,扭过头不去看那屠杀的场面,紧抓住西连夜毫无温度的手掌,握紧了放在自己胸口前,“我自然是怕的,他们胸口里,曾经都有着这样一颗跳动的心脏,现在,就这样在不冥之中停止了……我怎能不怕!”——
(进入结局倒计时……) (
杀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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