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阙》070

# 070

手被他握住时，阿妩忽然有了种心安的感觉。

师父曾道，是她背叛了辛图，丢下他一人独自面对孤寂清冷的圣庙。假使他日她有机会与他见到，他也许会怨她恼她，但不会真的伤害她。因为他的那双眼，看遍世间冷暖凉薄，却依旧保持着最初的温善。

可方才见到他时，阿妩是对这番话有过动摇和怀疑的。

他的双眼，在看着她时分明料峭如冬日冰雪。

但现在，她莫名又有了些相信。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在客栈休养了几日后，泱芈便再也按捺不住。她没料到楚君府会这样快就换了主子，而她的侍女蹲守几日却没能打探出任何情况。府里住的是何人，她不知，孩子如今身在何方，她亦是不知。

等待成了折磨，她已经不止一次地想要闯进王阙里去问个清楚。

“夫人，先用膳吧。”

泱芈摇摇头：“今日我们去外面用膳，茶楼酒肆，往来丛密，兴许能听见什么有用的。”

泱芈其实也没别的法子了，她生长皆在楚地，对王都根本不熟，尤其新王继位后这王都的格局看似没变，但以往的那些宅子许多都变更了新主，她手里的这几人也没法很快地就打听出消息来。再没有进展，她就该进宫求见了。

“……要说咱们这城里最是从云端跌落尘泥的，得是他们公输了吧？原先那多威风赫赫啊，公输良占着太尉，城防营牢牢把控，京畿的重兵里除了陛下亲兵可就是他们公输一派的将领了。现在可好？一朝惨败！”

“啧，那是老天爷有眼！就公输那一家子混账，现在败了那都是报应！是咱陛下英明！我听说现在替了公输良的还是他儿子，活该，替得好，蓁夫人那么善良的女子，我都还记得当年她带着侍女在城中布善的模样，菩萨一样，公输良却那么负她……”

“瞧你这恼的，旁人不知还当他是负了你娘呢！”

众人一阵嬉笑，后旁人又接着道：“所以啊，天道好轮回，公子稷不仅杀了他便宜爹，还把公输家的权势尽数握在自己手中，何愁不能为母亲报仇？我看陛下虽然年少，这手腕却是足得很，一个公子稷，就让公输这一代再难翻身！就是这齐国夫人……”

“哎，陛下还是年轻啊，英雄难过美人关，以齐国夫人那般相貌，陛下会把持不住也是情理之中啊哈哈！”

再之后，便又是嬴泗与芮姜的其他戏语了，泱芈没听进去多少，应该说再听见蓁夫人和公子稷的名号开始，她就再也没法去注意其他的事了。

“你们知不知道是他？”

侍女皆是沉默，连其中的几个侍卫都低了头。

泱芈忍着没有拍案，但颤抖的声线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心绪：“既然一早便知道是他，为何不告诉我？！”

“……夫人，楚君他已经是太尉了，我们也是怕……”

“怕什么？他还能吃了我不成？你们有什么资格来替我做决定？！”泱芈怒极，搁下手中竹筷起身离开。

泱芈一路直奔曾经的楚君府，等她到那儿时，一眼便看见当初在府里一并失去踪迹的乳娘正抱着孩子等在门口。

“大人就快回来了，我们小公子又能看见父亲了，开心不开心呀？”

乳娘垂眸逗着芈煊，再抬头，一下子就见到了泱芈，顿时脸色大变。

泱芈几步冲到跟前，急切又温柔地将孩子抱进自己怀里。

“夫人……”乳娘喃喃，又话锋陡转，“大人。”

孩子便在这时哭了起来，泱芈无措又心疼，抱着他慌乱地哄起来。

“把芈煊给我。”

泱芈在来时的途中不是没想过会见到他，可她没想到会来的这样快。她抬头朝他看去，不意外地触到一双较之以往还要更漠然的双眸。

大抵是她的沉默让他不喜，芈稷又拧眉重复道：“把孩子给我。”

“芈稷……”

芈稷索性直接伸手将芈煊从她的怀里接过，然后便越过她径自向府里走。

泱芈停顿一瞬，便也跟着追了进去。等到她身后的那些侍女守卫也想跟进去时，沉默至今的太尉府守卫方拔刀阻拦。

回到内院，芈稷先是检查了芈煊的状况，确认无碍方又抱着折去膳堂。奇怪的是，他这样面冷，芈煊对着他却不哭不闹，反倒还伸了手去抓他的脸，被他拨下来后又再次抓过去，乐此不疲，哈哈笑着。

芈稷并没有阻止她的跟随，只在膳堂坐下后一面照顾了芈煊用膳，一面问道：“留在楚地好好活着不好吗？为何还要出现？”

“他是我的儿子！你有什么权利不由分说地就派人把他抢走？”

芈稷停了动作朝她看，恍惚中，泱芈像是见到了他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