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厢房,被捆成人肉粽子的风无情被随意丢弃在地板上,底下铺着浴所的麻布,穴口匀称地起伏着。浴所内隔着空心木板传来声响不小的交谈,听是九岚与兮月正在享受沐浴之乐。化雨也顾不上行迹可疑,挨着兮月厢房内的地板、墙壁就是一阵指节敲打。
除却地板实心,兮月厢房的三面墙壁皆属空心,根据回响程度的不同,还可知道其中隐藏机关的复杂程度。面向外侧的窗台墙壁最为闷响,显示大部分管线集中於此,化雨自窗外俯瞰出去,一直向右延伸到此瓣岛屿连接广场的桥梁,那架桥高可还b一楼高过半个层级。
不行,这样的水路过不来。
突发奇想,化雨侧耳贴住厢房与浴所的隔间,细听里头迎水而来与送水而去的流声,以及当中能将湖水一打五楼高的压力来源。
「你在做什麽?」低沉的厉声自背後发散,不用回头,化雨脑海里就打印出九岚那吃人的鄙视目光。
「欸?雨晴花花竟有这种癖好!那当初就不要拒绝共浴嘛!」兮月的补枪彻底断绝任何解释的可能,不辩自黑。
化雨心死转过脸来,一柄飞刀从他双眼前方一厘米锐利划过,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刀身,光凭刀刃划破的气息就足以割痛双眼。不出意料,一拳重击接上,在他最柔软的腹部炸开,挤压内脏,脑海里闪过九岚一拳就将风无情撂晕的狠姿,还得感谢她出手轻微,只是抱头龟缩在地板,久久不能起身而已。
「也等我……解释过吧……」
「兮月帮风无情吐过水了,你接着替他净身吧。」
「我?」
「或是你想让他湿在那里烂到发霉发臭我也没意见。」九岚与兮月抹上凝膏,整张大脸只剩下灵活的眼珠活动,恰好是九岚最擅长的白眼。「还是你觉得,该让我跟兮月替他净身?」
「不,我来吧。」
卸除装容,化雨拉着麻绳绳结,举步维艰地将失去意识的风无情拖入浴所内。他就不明白,这人被自己捆成肉粽的情况下,又该如何替他沐浴。呆呆站在浴所面前发愣好一会儿,化雨按出热水,决定先换下自己一身脏w,稍後再来烦恼这个问题。刚摸到腰间,却遍寻不着装着琥珀首饰的配囊,直到他把自己脱个精光也未见踪影。
怀着不可置信地态度,化雨终还是将风无情的身体摸察个遍,最後在他湿漉漉的外袍背後摸到一团鼓起,勉为其难伸手探入,里面居然是一个夹层口袋,自己的配囊安稳地藏入其中,是被抽刀客怂恿花钱买来的琥珀首饰。
「真不愧为神偷……」饱含惊叹,化雨仔细回想他们接待吴琴公子的各式细节,仍不觉得自己有疏忽懈怠的瞬间,他每分每秒都保持着自己的警戒,理当不该有机会被人顺走物品。是吴琴公子假意接近的时候吗?还是在水棠路被胁做人质的时候?
拆开配囊,取出指甲大小的琥珀晶石,这份首饰在歛红坊的场域来说毫不值钱,化雨却深觉其中有着不可言状的感情与志向,他连接起与抽刀客的天真、与九岚的接纳、与自己在未来托付起的意志。这些真实的情感可是歛红坊换不到的沉淀,没想到首饰辗转经手,险些弄巧成拙丢失在风无情手中。
「好一个臭小偷。」将配囊深置衣柜保护着,化雨提醒着自己九岚给出的告诫,小偷都是不可信的,确实让人喜恨交加。
环顾四周,浴所室内被木板遮挡紧密,唯一的出口也有九岚和兮月把守,化雨开始动手卸除加之风无情的束缚、与外衣、与内衬。脱至全裸,除却配囊与花剩的四张千元银票,风无情身上尽是无法兜拢在一起的小玩意儿,怕是从各种各样的人物上面偷来的。
化雨还知晓了风无情的蚕丝秘密,他在左右双手各缠绕一圈蚕丝护臂,透明不可见的蚕丝堆成晶莹白色捆住整双手臂,让他能在必要的时候抽出丝线应对。怀着巧匠的好奇之心,化雨不免伸手拉扯一番,没想到因着潮湿用力一抽滑,指头就被锋利划开表皮。
十几天前才与抽刀客坦荡相见,受他照顾,没想到十天之後的自己要在这照顾别人,化雨不免抱怨起来。跟着九岚谢戏一整天,没得好吃不说,自己已经力尽疲倦,还得被安排给吴琴公子「特别待遇」,心理全不是滋味,将这份抱怨化做力量推洗风无情那还青春洋溢充满弹胸肌肤。
不似抽刀客那样行满伤痕,肌肉遍布,风无情的身体一副就是柔嫩未经历练的模样,跟向来身处优渥无须粗重劳动的化雨无异,然而他却练就一身绝世轻功,连九岚都无法企及。化雨有些失望地端详自己的身体,戳戳手臂肌肉,自己也该有这个机会才是。
冲去油脂w垢,化雨就让风无情如此安详地躺在地上等候,自己则迫不及待躺入大浴桶惬意休息,每日都能有这等享受可算是歛红坊的唯一幸福。感受从汤水间注入尽身体的暖流活力,化雨暗暗想着,等他揭开古明画做得机关水路,他誓要将这样子的技术开散世界各处,让所有平民都能在一天挥洒汗水之後,都能有一个静谧的休息时光,净身也净心。
再等风无情从漆黑的意识世界里归来,先是听闻水流鼓动,而後感受到手脚收紧陷入禁锢,他自己贴在一层柔软的布巾上,面朝向下睁不开眼。一阵寒意气旋至他喉结爬上,转过鼻腔内部,然後化成一个大大的喷嚏飞溅而出,几乎全喷沫到自己脸庞,身体沉重无比难耐。
「哦,你醒得正好。」化雨刚整好服容,帮风无情擦乾身体,换上同样滑稽的粉色衬衣,然後照原样捆缚完毕,藏好绳头,就被风无情突如其来的嚏声吓足一大跳。风无情扭动一下,然後忆起自己手脚受制,便不再有动静。
「好冷,我在哪里?」
「拷问间,算是吧。」冷面笑匠化雨哼气两声,给出不怎麽好笑的答覆。「我才刚盘查完你身上的物品。」
翻过身来,风无情仔细地检查整个室内的铺设,出口只有一个,正被眼前卸掉妆容,身穿粉色衬衣的男人阻挡着;检查化雨的面部肌肉,嘴角松懈、眉毛平展,那是极为放松、安心的神情;然後检查自己现在的衣着状态,手臂上的紧绷感让他得以知道,自己的蚕丝并没有被卸除,只是手脚收紧不能动作。他又尝试旋转、扭动手腕脚踝,却发现这人用麻绳固定起他全部关节,b先前美人绑得还要紧绷,难以脱身。
「那个耍匕首的女人呢?我记得……叫做九岚是吧……」头痛欲裂,几乎要在脑内放烟花的程度,鼻腔裹着沉重凝酸。风无情暗暗猜想,这两人定是让他脱去衣物受了寒气好一阵子,折磨他的身体。「应当还有一名刀客……」
「你马上就能见到。」不给多余回应,化雨拽起绳子就往浴所外走去,动弹不得的风无情连翻带滚,压着布巾清扫过每一寸木板,狼狈出浴。
眼神刚射进光亮,瞳孔调整过焦距,风无情立刻苏醒过来,劣根本性再起。「兮月弄花!这里可是兮月弄花的厢房?」
「你好啊!新来的小偷精灵!」兮月笑容可掬地招了招手。化雨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这微笑态度是怎麽回事?小偷精灵又是怎麽回事?他脸上写满狐疑地望向九岚,无法想像这人究竟是怎麽跟兮月解释风无情的事情的?
「我……我居然此生有幸!能进入到兮月弄花的闺房!有这样的经历,哪怕是被抓起来也值得!那万元银两完全值得!如此一来,便能像世间道我与兮月睡过!不虚此行!」
「真恶心。」九岚双腿翘上软椅,手中飞抛着自己的匕首,是对眼前蜷缩在浴门角落的警告。「劝你是管好你那张嘴。」
「哎呀,人是生得还不错,没想到手段这麽残忍、心也残忍,跟带棘刺的花瓣一样。呵呵,真诱人~」风无情挑起半边眉毛,舌头舔拭下唇,那一个挑衅直接惹得九岚倒胃,手中利刃飞出,穿越下颚与肩膀的空隙,在颈部划出红痕,再深一点可是直b要害。
「我处理过的人渣很多,我不介意带你一个!」
九岚暴怒起身,双腕转动,又从後腰摸出两把短刀,眼珠瞪得如枣儿般大,若不是兮月在旁拉扯,她早已把此人碎屍万段。
「九岚!冷静点!杀死他对我们没有好处。」化雨还没见过九岚如此失态,眼里藏着锋芒锐枪,足够穿透化雨的身体直斩风无情。他站起身阻断两人的视线打圆。「风无情!你也意识一下自己的处境,你的命掌握在我们手里!」
「唉呦,我好怕!」嘟起嘴唇,折起眉眼,惺惺作态的嘤嘤两声,风无情的眼底毫无波澜,那是看尽利益关系後的从容慧黠。「你能拿我怎样?难不成要杀了我?」
「必要的时候我会的。」
「不!」九岚将怒气b出,双刃相磨,眼神仍是数不出来的尖刺冷冽。「我有几种方法让你後悔没能被我一刀毙命!」
「老桑!好啦好啦不气不气!别跟他一般见识!」
「唉呦呦,听起来真可怕,看起来也真可怕!我得收敛收敛了!」风无情只是轻笑着述说这段台词,从他表情看不出真正的惧意,彷佛只要嘴能活动,他就有自信把控起任何场面。「毕竟十二伏魔的酷刑可不是我们平凡人受得起的。」
风无情穷尽试探,可她终究是混迹江湖的前辈,也不知是受着兮月安抚,还是明摆着的关键字提醒了她,九岚终究绕开这名面上的陷阱,哼气尽出,动作自然流畅地又坐回软椅。「哼,要有十二伏魔在这,也轮不到你逗弄兮月。」
「这样啊,我还以为跟在百丝余脉身边的,肯定是十二伏魔呢!」话锋一变,风无情的视线立刻转向,落在化雨的慌乱表情中。只瞟一眼,风无情就能确定自己的情报试探准确无误。「那场诛灭百丝脉的大火能有余生,没有十二伏魔的实力想必做不来吧!恰好又有傲虎叛逃……肯定是巧合!真巧!」
「你想怎麽样?」握紧拳头,只有当直面自己伤痛时,才能感受到那如火舌舔拭过的焚烧憎恨,至今都留有高热。纵然知道是激兵之计,但风无情那张令人憎恶的嘴脸,恨不得立刻送他入土拔舌。
「欸!这次换雨晴小花花!别被小偷精灵影响啦!」
「我能怎麽样?我可不能怎麽样!我可是被你用百丝脉失传的机关术缠着呢!哪怕我是个神偷!这下子也没办法啦!」
「百丝脉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天晓得呢!这绳结出自百丝脉之手,不是你告诉我的吗?」风无情眼孔深遂,眯笑起来,下眼睑堆起皮肉卧蚕,说好听是深遂迷人,实际上是j巧十分。「不过被一夥小小匪贼诛灭,想来也不怎麽样。」
「你!」盛怒无处宣泄,化雨举拳就要出手,却被一只纤手阻挠。
「你如果要想揍他,就不应该阻拦我。」九岚接住化雨软弱无力的拳头,反手就挥风无情一个巴掌,再接正手一个回拍。不过两掌,风无情的双颊随即淤满血色,腮帮肿得跟猪头差不多大。九岚出手,全然无情。「第一掌是为你冒犯兮月而拍,第二掌则是为你冒犯百丝脉而拍。」
「欸!冒犯?我没感觉啊!」兮月汪水大眼,一付还没进入状况的样子。
「若你当真以为我们不会取你性命,那只不过是化雨赏识你的才能而以。」捏住风无情肿大的下巴,九岚使劲将风无情平举。骇人的琥珀瞳孔威慑,将所有此生见过的残忍血腥与暴力塞进风无情深不见底的眸中,片刻就满溢出来。「你不会真想见识十二酷刑的。」
恐惧的黑色粒子如蛀虫从九岚捏住风无情的双手蔓延开来,不消一会儿便爬满风无情全身蠕动着,从眼耳鼻舌七孔钻入,啃咬风无情仅剩的一点顽皮,终将使他的意志消磨得只剩白骨。那是一种连旁观的兮月化雨都沉默无法言语的恫吓。
「安分回答问题,不要b我脏了双手,明白?」
艰难之中,风无情靠着木墙撞动後脑,勉强做出了点头的举动,九岚才将拇指松懈,平静地走回软椅坐着。面部不自主地颤动,风无情直面到的惊吓使他瞳仁蜷缩数倍,瘫软地靠在地上。
化雨和兮月也喘着粗气,他们俩人能透过彼此眼中的映s,看清楚自己极端害怕的僵直,不b风无情好多少,寒毛倒插刺痛毛孔,那是y差带着无数残骸屍t来接引你的呕心,不用转瞬就会变成骸骨相同模样。
强大的气焰轰辗而过,风无情、化雨、兮月三人对峙良久都无法交谈,足见事态糟糕。唯有事主九岚手臂环x、翘起美腿、双目歇憇,意图在这肆虐的狂暴中找回自己的平静,自己是做得有些过头了。
化雨抽动脑门,率先从惊愕之中缓过神来,撑着口乾舌燥,让兮月去摸索茶水出来,兮月二话不说愣着呆滞的神情逃离现场,然後才是风无情对着地板的一阵连续乾呕,难以想像他在九岚的凶势中看到了些什麽。
我会将你引以为豪的手瞬间折成五段。
不知道是自我空想,还是真能听到九岚轻声细语。那个瞬间,风无情只从那双狰狞的面目窥伺到自己的未来,血肉模糊、凄声厉厉。更令人惊恐的是,眼前这个女人可是扎扎实实地说到做到。虽然本为试探才搬出十二伏魔的名号来,但风无情可未曾想过,如果眼前人当真是胆敢与十二伏魔宣战的傲虎,那他该怎麽办?
黑夜行路,总能遇鬼,这次可真不巧,踢到一块生y铁板。
化雨好心给风无情递来一杯茶水,那像是在绝望无际的海洋中攀住一根浮木,风无情脑海里涌现记忆,那本该是他藏匿心底,用封条铁钉死死封印的东西,却被九岚一记灵魂震荡的打击给吓跑出来。
最开始,只是为了求生而本能挣扎着。正如浮沉水中的咽气虫子,死命挣扎地往水面游动。为了生存,他才鼓动被饥饿b至极限的躯体,从繁华屋舍的醉金城角落,偷出鱼粮裹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