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外,小荻花翘首以盼。
等待着老板能够被唤醒,心理则是处在了纠结之中。
房中安静地一片沉寂,仿佛根本没有人在。
这让小荻花感到更加的紧张,小心翼翼的凑近门口,想要听一听房中的动静。
吱呀——
房门中开,一袭白衣的炁清师姑走了出来。
神情自然,嗓音平淡。
“我该走了。”
小荻花疑惑问道。
“江宗师,老板他……”
炁清师姑点点头。
“做多三个时辰,他便会醒来的。”
“醒来时,这世间的真相,他也能窥得二三。”
小荻花上下看了看对方。
“既然老板马上就会醒来,你为何不等到老板醒来之后再走?”
“非要急在这一时吗?”
炁清师姑浅浅一笑,笑容中却显得格外的苦涩。
她摇了摇头。
“我还是不见他了吧,我亏欠他太多,根本不知道该以何种面貌与他相认。”
“一个失去踪迹却仍可保留心中美好幻想的母亲,和一个现实之中的母亲,相比……我更希望我是他心中的幻想。”
“幻想,虚无缥缈,不切实际,在没有真实见到我之前他也许已经忘了自己有一个母亲,所以我永远不会成为他心中的负累。”
“这样远比相认之后,我成为他时时刻刻牵挂的对象要好。”
小荻花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感觉对方说的话好有道理啊。
根本不知道从何反驳。
她始终还是觉得十多年的分别,在此一朝相见之期,如果连相认、见一面都无法做到的话……
对老板来说始终还是太过残忍了。
可是转念一想,这些年来,老板是把自己当成没有父母的状态活下去的。
尽管他也会思念父母,但父母在他的心中确实就像是远在天边遥不可及的星星。
不会成为他生存下去的心理负担。
如果老板未来要按照叶司丞的计划去起事的话,那每时每刻面临的都是绝对的危险。
心理负担当然是越少越好。
炁清师姑身为一个母亲,会为儿子着想,做出这种看起不合情的选择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小荻花没来由的有些伤感。
“这些年来,对于老板来说,父亲、母亲,都只是心中最遥远的幻想,看不见,摸不着。”
“可对于江宗师你来说,明明知道儿子在哪里、在做什么、身边又有那些人,看似近在咫尺,但实际上远隔千里。”
“从前我一直站在老板的角度在思考父母抛弃儿子的问题,为老板感到神伤,但现在换一种角度去想,如果你们不是故意要抛弃亲人,那便一定是有难言之隐。”
“也许在这个过程中,遭遇最残酷的人并不是老板,反而是为人父母的你们。”
“江宗师,我能感受到你一定有很深的难言之隐,才会导致这么多年的骨肉分离。”
“事到如今,你已经再次见到了阔别多年的儿子,在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面前,其他那些所谓的难言之隐真的还重要吗?”
“难道即便到了现在,你仍然觉得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要比亲生儿子和丈夫还要重要吗?”
“在我看来,着世间最最珍贵的便是亲情,为了亲情我愿意舍其一切。”
“为什么江宗师你却……”
炁清师姑的脸上显示出现了昙花一现般的动容之色,紧接着摇了摇头,脸色再度恢复镇定。
“不,孩子,你不懂。”
“我曾听人说过这样一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站在而今的这个位置上,所要考虑的便不仅仅只是一己之私,更不只是我一个人的亲情。”
“如果单以我个人的立场来说,我自然希望永远和家人,丈夫,孩子在一起,永远都不要分离。”
“可现在根本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千千万万的家庭,千千万万的人,被囊括进了世界的真相之后。”
“我,还有小庭他爹,不过是世间多个被真相所胁迫的棋子的之中一二而已。”
“或许我也没有所谓兼济天下那么的伟大,从最开始,我的初衷就仅仅只是为了那些我最在乎的人能够活下去而已。”
“但世事难料,天意和我们开了一个玩笑,我以为我可以拯救我的丈夫和孩子,却没想到连这最低限度的索求也无法做到。”
“我一个人受胁迫还不够,孩子他爹也走上了和我同样的道路,做出了和我同样的抉择。”
“这才导致小庭这些年来无父母照料。”
“我们做出的抉择是为了小庭能够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哪怕他怨恨我们也无所谓。”
“可没想到,造化弄人,小庭很可能将要走上一条比我们更加凶险的道路。”
“我不知道该用何种语言才能形容我的心情,当我知道这件事情时,我恨不得将这片天捅出一片窟窿。”
“我想要质问这天,到底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们这一家人?”
“如果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人,该有多好?没有那么多聚少离多,没有那么多难舍难离,哪怕是种田、力工,饥一顿饱一顿、风餐露宿也好。”
“也远远胜过现在。”
“曾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这些年我和小庭他爹做出的一切努力,都化作了梦幻泡影。”
“无力,绝望。”
“我们连最低限度的事情,都做不到。”
“可现实就是在无数次击败你之后,你还要不断被迫去接受的事情。”
“一切终归要步入正轨。”
“我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这一切,终结在小庭的手上,也许小庭才是改变现状的那个人。”
“我和他爹耗尽半生想做却没能做到的事情,只能寄希望于他了。”
“希望他不要觉得这份压力……太过沉重。”
“今日说了太多话,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我,该走了。”
“小花,我希望今后我们不在的日子里,你还能一如既往地在小庭的身边,陪伴着他。”
“他未来要走的路,充满了艰辛,困难,他一个人,是支撑不下来的……”
一番话后,没等小荻花多说,炁清师姑便扬长而去。
小荻花站在原地愣愣出神,盯着炁清师姑离开的方向。
归鸟无声无息的来到她身边,轻声问道。
“怎么了?江宗师怎么离开了?老板怎么样了?”
小荻花这才回过神来,摇摇头。
“没事,老板在三个时辰内就会苏醒,到时候……还是不要和他提起江宗师来过的事情。”
归鸟不解。
“为什么?”
小荻花没有解释,推门走进了房间中。
归鸟抿了抿嘴,也跟着小荻花身后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