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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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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从袖口里把那张简图拿出来,目光定定落在上方:“这是侍卫们画出的坟道内部的模样,这点应该无假。而我问及当中的一些细节,他也能对答如流。”接着她把与晋王所谈及之事尽数复述了一遍,然后凝眉:“照他所说,当时潜伏在骆家周围的有三拨人,其中一拨是他,另一拨侍卫,结合皇上早前盯着何桢来看,那便应该是皇上的人,而另外那拨呢?他们又是谁?”

宋湘闻言上前:“如果当真有另外的一拨人,那他们十有八九就是往沈楠马车上递纸条的人!”

这个结论事实上早在他们从沈家就已经呼之欲出,如果晋王没有撒谎,那么必然就还有一拨人在潜伏中,之前光是晋王剖白昔年之事时她还没敢往这方面想,如今沈家提供了新的线索,那么有些猜测就值得探究了!

姑且先当晋王说的是真的,那么这拨人藏在暗处,很可能不只是盯盯骆家柳家这么简单,这两家手上关系到的秘密是宁王收集的“罪证”,这罪证究竟是不是晋王的先不说它,与此有关的不是想替宁王翻案的人,必然就是当年下手的人这毫无疑问!那么,盯着骆柳两家的这些人,既然不是皇帝,那也就是当年的凶手了?!

那……这就有点可怕了!

这个猜测如若成立,那岂非他们在暗中蛰伏了十八年也未能让人发觉?再加上前世那七年,那便是二十五年之久,是谁这么处心积虑,从离间帝后三个嫡子开始,到熬死太子,陷害宁王,再到把晋王府也搅和得分崩离析?

十八年前,他们又是什么样的人?

“这比我们最初猜想的还要复杂了,”陆瞻攥紧了拳头,“如果真不是晋王,那么这人的目的岂非是冲着皇上来?”

“准确的说是冲着朝堂来。他们这么沉得住气,所谋图的一定不会是小事。”

王妃拿起这张图,目光又定在了这上头。

宋湘望着她:“那么,母妃认为王爷的话有几分可信?”

王妃略显怔忡,片刻才道:“我不敢说他没有虚言,但是这两次是我与他之间谈及的最深的话题,我觉得至少他没有回避,或者是个好现象。就像瞻儿说的,若他要说谎,那他何不直接否认,非得如此迂回,编造些真真假假的话来讹人呢?要知道谎话说的越多,越细,穿帮的可能性也就越小。”

她微顿半刻,没等宋湘他们接话,又兀自幽幽道:“又或者,他也根本没有这个能耐来布下这么个大局。我从前一直以为他行事虽然有些上不了台面,但有阴谋野心的大都如此,他设计害瞻儿堕马之后,我就更觉得他从头到尾都透着阴险了。

“但那日乍然从他嘴里听到他怀疑我与太子苟且——”

说到这里她低头轻哂了一声:“我除了震惊到不知如何是好,同时我又感到十分可笑。他居然怀疑我,我身后有杨家几百口人的性命,作为世家千金,我受了十几年的严格教育,在家风严正的杨家薰陶了这么久,说我自私势利我信,说我会去做这种不要脸的事?

“他也不想想,我若要跟太子苟且,我会放着光明正大的婚约不去争取,而专门挑成了亲去干这些丧尽门风的事儿?太子婚前都不曾接受我,难道他专好这口,跟弟媳妇私下幽会?

“即便是我争取不成,即便是杨家要攀龙附凤,又不是没有别的小姐,他们陆家非娶我当儿媳妇不可吗?我若是不愿奉这个旨成亲,实在有太多办法了!出家,寻死,找个理由把自己弄毁容,哪个不行?之所以成亲,不过是因为认定儿女情长并不是我这一生的全部罢了!”

“母妃的品行自然是无可挑剔的!”

宋湘听她如此露骨地提及心事,连忙宽慰。那日事后王妃虽说表面上看起来若无其事,但宋湘相信这几日她心下绝对没有一刻是安宁的。也就是到了此刻,她才释发了出来而已。

第322章 宁缺毋滥

王妃看向她:“你虽然是我的儿媳妇,我也要告诉你,对女人来说,儿女情长固然重要,但女人这辈子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的,没有男女之情,就不代表这辈子活得没了价值。这年头能因为两情相悦而成亲的实在太难了,万一没有,那你还会有儿女,你身上有好的东西可以传承,人生同样会有盼头。而当你认识到这点,自然就不会被小情小爱左右了意志。”

这话可真是说到了宋湘心里头。活过了前世,她已经看通透了,情爱两字并非续命食粮,它就是锦上添花,能拥有当然是最好,但没它日子也能过得下去。它出现了,那就争取,努力过了,不管结果如何也无怨无悔。怎么就非得为了它而不死不休呢?

她前世便是这么想的。当然后来证明她也有不当之处,她在明知道陆瞻不是坏人,而且她也不可能逃离婚姻枷锁后时,应该尝试把日子过得更和谐,但这份低头无关情爱。一个人的尊严除了在生死面前可以适当妥协,其余都不值得让步。

旁边陆瞻望着她俩轻咳了一下:“扯远了。母妃往下说吧。”

王妃微敛目,接着道:“其实他怀疑我倒罢了,他心里怎么想我我也拦不住他。但他说旸儿死之前曾听侍卫说我曾经跟太子私会过,我却不明白他为何既不来问我,也不去寻太子求证?他没有任何证据,就一根筋地冤枉我十几二十年,他为什么不闹开呢?难道他想闹开,我还能不奉陪么?

“我嫁给他,便是抱着经营好晋王府的目的来的。我扪心自问,在妻子和主母的位置上我没有任何愧对他之处。对他的侍妾和庶子庶女我没有任何亏待。他的王府能够在世人嘴里留下良好的口碑,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作为建立在利益上的联姻夫妻,我认为我已经仁至义尽。我着实没想到即便如此,还是被他阴阴猜疑了十几二十年,而更可笑的是他自己还一副高高在上把大度宽容施舍了给我的样子,他既不找我求证,也不去宫中或者杨家告发我,那一刹那间,我就有种模糊的感觉,他也许并没有我想象中精明,因为如果他够精明,又怎么会如此窝窝囊囊,前怕狼后怕虎,连求证都不敢?

“倘若我是这个凶手,既然都已经快把当年的知情者都杀光了,还会任凭一个对他不忠的女人占据在这么重要的位置吗?有了我不忠的证据,他就足能高高在上地要挟我及杨家了!”

宋湘看了眼陆瞻,随后收回目光微微点了点头。

晋王妃这番话确有几分道理,前一世的晋王是一副和蔼可亲仁厚长者的样子,确实看上去有些像运筹帏幄大忠若奸的恶徒,这一世他种种行迹浮上人前的时候,各种算计就小家子气起来,心思都花在他眼眼子跟前,反而显得他手段不够看了。

虽说仅凭猜测还是不能认定晋王双手就是干净的,但最起码,对于背后还有一拨人潜伏生事的猜测可以认真对待起来了。

“我竟想不到此人会是谁?若是两位王叔,他们年纪也对不上。”陆瞻凝住了眉头。

宋湘略默:“若是他们,也不一定就得年纪合适。皇子们跟他们母亲的利益都是息息相关的。”

“可是安淑妃和俞妃有那个实力吗?”

这个宋湘也说不好。想到安淑妃的刻薄,俞妃娘家的怂,要说就呆在皇帝眼皮底下的他们能有筹谋十几年的大阴谋的本事,应该还是有些费劲。但是不防碍他们有帮手啊,秦王汉王这两个,随便哪个登基,那带契的可就不是三五几个人,而且要办成这么大一件事,也是需要许多人的。皇子的身份是现成的旗帜,他们只要竖起来,不会没有人下赌注的。

她凝思片刻,忽然想到:“方才母妃提到何桢,我想起来了,咱们还请了杜爷爷给何琅看病,也不知情况如何?何桢与骆容是至交,何桢至今还收藏着骆容亲制的信笺,他未必对骆容的情况不知情!”

“没错!”

陆瞻点点头,两眼也绽出了光芒:“看来我们接下来还得去趟何家了!”

王妃也道:“你们抓紧去趟也好,再有三日,就得出发去围场了。”

宋湘扭头看看天色,说道:“现在去还来得及!咱们才从沈家出来,索性连衣裳都不用换了。”说完便快速拿起搁在旁侧的披风,屈膝行了个告退礼后就走向了殿门。

陆瞻随后跟上去,俩人并肩出了栖梧宫。

此刻日已西斜,因为云层变厚,看起来更有些发黯,但却挡不住两颗对骆容去向生起了强烈好奇的心。

宋湘心里满满的都是王妃对骆容墓道情形的转述,陆瞻进了马车,坐到她旁侧,看着她道:“媳妇儿。”

宋湘嗯了一声。

陆瞻道:“你真的赞同母妃说的,儿女情长不重要吗?或者说,你觉得儿女情长对你来说并不重要?”

宋湘扭头。

面前的陆瞻脸色有些郁郁。“我不知道你怎么样,但我是很认真的。湘湘,我这个人,对儿女情长的原则,是宁缺勿滥。没有则已,一旦有,我是做不到理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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