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秋荻心中暗骂你的心思可是一点都不少,若不是上辈子就认识了你还真信了这种鬼话。不过她却没办法拆穿他,她也坐了下来,沉吟一下道:“督公莫要忘了你我二人是圣上赐婚,现在让妾身冒用他人身份离去这难道不是欺君之罪吗?不知妾身如何得罪督公,好端端的要被督公牵连进如此大罪。”
萧慎眉头紧皱,万想不到她会担心这个,哼了一声道:“你倒是会上纲上线,你当一国之君是什么人?圣上每天日理万机,哪有时间会管底下臣子的家事?就算真有事也是本督的事,还轮不到你操心。”
宋秋荻被他噎的一时说不上话来。萧慎在平日里还是很强势的,毕竟坐到了东厂督主的位子上,习惯了发号施令说一不二,上辈子他同样没和她商量过就把她送到南京去。到了南京有他的人接应照顾,生活一时无虞。不过没多久南京大疫,十不存一,最后连萧慎的人也都病死了。
想到这里宋秋荻开口问:“那不知督公要送妾身去哪里?”
萧慎听得她这样问,以为她松口要离开,本该感到松了一口气却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更为怅然。不过他没有将这份情绪表露分毫,只是答道:“无锡。”看了她一眼道:“本督记得宋司籍的老家就在无锡。”
这下轮到宋秋荻惊讶了,上一世明明是南京的……萧慎曾经出过司礼监的外差,在南京任了两年的守备,在当地积累了些人脉关系,因此南京也算是他熟悉的地界。这一世他不送她去南京的缘由怕只能是他早已知道南京将有大祸,这便更说明萧慎与她一样。宋秋荻想着,却苦于不能直接开口询问,想了一下道:“妾身虽是无锡人,但父母早年船翻双双亡故,妾身随着祖父上京城投奔远亲,没几年祖父也故去。妾身十岁被选入宫中,至今已十三载,可以说这辈子就是生长在京城的京城人。无锡虽是故乡却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孤苦伶仃一个人要如何生活?”
萧慎认真打量着宋秋荻,发现她这番倒是有些柔弱可怜的样子,不由心中大为不忍,竟然生出一些保护之欲。他压下心中的渴望,虽然宋秋荻是性格刚强极为有主见之人,但到底是个弱女子,上一世也是不放心故而让南京的亲信帮忙从中关照了一下。
然而这一世决不能再去南京。
萧慎自信知晓未来发生的事故而能让自己躲过灭顶之灾,但他纵然是当上皇帝也阻止不了老天爷降下的大疫。起初他的人还能向他汇报宋秋荻的近况,后来连那边的人也都死绝了,直到最后被顺天帝生擒活剐他也不知她是否活着。
宋秋荻见他许久不答话,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便有些忍不住想要再次开口,却听萧慎突然开口说道:“这你不用担心,本督自然也会安排人接应,而且也给了你足够下半生衣食无忧的盘缠,你……便可以嫁人生子,到老了儿女绕膝,一生平安喜乐,你也算心愿已了了吧……”最后那句更像是自然自语。
这番话让宋秋荻酸涩难当,想起上一世两个人在一起时可以说是一对怨偶,去了南京后她却在每次夜深人静之时想起他,而宋秋荻清楚她想到的不是恨。甚至当她再次嫁人时同样罪恶地想到了萧慎,想象他站在床边直勾勾地看着她,是他在抱着她,与她交颈寻欢,这辛秘成了她的禁地,直到她后来听到他的死讯时才第一次敢放开去想。她不知道这辈子能与萧慎走到何种地步,这对两个同样知晓未来的人来说是最大的未知,但是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这人下场也如上一世那般。
她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想不到督公深情如此,处处替妾身考虑好了,这叫妾身如何不顾念夫妻之情就这么离开?”
萧慎听到“情深如此”时刚要开口反驳,只听宋秋荻又道:“督公又怎么知道妾身有什么愿望?却要替妾身作主张?你……为何总是这样……”
萧慎皱眉,他就算再迟钝也听出宋秋荻这仍然是拒绝离开,可他又想不通,脱口问道“这安排又有什么不好了?还是你不想回无锡?”
宋秋荻见萧慎仍然是一副不知所以的样子心下更添愁苦,又想到萧慎明明是在自苦,却偏偏装作没事,上辈子便是这态度骗了她一世,让她以为他就是一个冷漠不近人情的阉人。可她自己又何尝想要去了解萧慎?尽管她后来知道他并非传闻中的误国权阉,反而由于不爱兴大狱,不党不群算得上忠厚了,可最后竟然是如此下场……现下见他执意让自己离开,便也顾不得矜持,索性直接道:“妾身嫁过来后并无过错,督公却要赶走妾身,这怎么能不让人感到委屈?无锡已无秋荻的至亲父母,早已是伤心之地。这世上也只有督公是我唯一至亲,你如何狠心抛弃? ”说着说着她自己也分不清真假,竟然直直掉下泪来。
萧慎哪里见过这幅情形,赶忙站起来,听得那句“督公是我唯一至亲”更是心下五味杂陈却不知说什么好,良久,他带着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是说你不想走?”
宋秋荻心中恼极,暗骂果然是个死太监,还忍不住起身想去掐他一把,然而许是真的怒火攻心外加今日天气酷热,她这猛的一起身竟然眼前发黑,若不是萧慎手明眼快一把抱住她就真的栽到地上去了。迷迷糊糊中她听到萧慎大喊余安去请大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