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苏翊刚到飞天，就被等在门口的高湛拦住，“我不过是出去度了个假，这公司是要翻天啊？你真要当周嘉禾的经纪人？”
“不行？”
高湛白他一眼，“虽说我们是哥们，受你们错爱，也有飞天一部分股份，算个小股东，但在公司里我也就是搞宣传策划的，哪儿能质疑领导的决定？”
听这酸溜溜的语气，苏翊没好气道：“所以呢？”
“听说这小子没少给你下马威啊，你居然能忍得了他？”
“……你在这等着我，就是为了这个？”
高湛摆手，语重心长道：“我这不听说你跟曹轩闹不愉快了吗？想问问情况，再顺便劝你早日回头的。就凭这一件事，就能看出周嘉禾是个什么胚子了。你还跟他耗什么神？”
苏翊的手机适时地响了，他接完电话，拍了拍高湛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您费心了。我有点事，先走了。晚点去找你。”
电梯合上前，苏翊冲他诡异地笑了笑。
“我……不是，这关我什么事？”
处理完事情之后，苏翊得空慢悠悠地进了高湛的办公室。今天苏翊给周嘉禾安排了形体课，一大早逼着他分秒不差地赶到公司，再监督他练了一个上午，眼看周嘉禾要炸毛，这才让他回去。
“瘟神送走了？”
苏翊倒了杯咖啡，喝了两口。
“有话快说，说了快滚。看你站我面前，我就烦。”自从早上临别时的那一笑之后，整个上午高湛都坐立难安。
苏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眯眯道：“听说你认识郑旭。”
“那又怎样？”
“你们俩还青梅竹马。”
高湛眉毛直跳，“谁跟他青梅竹马？”
“郑旭最近打算拍个公益片，你知道不？”
高湛没好气道：“不知道。”
不用猜就知道苏翊这是要给周嘉禾找事做了，他才不想帮忙。
苏翊弯下腰，拉出办公桌里的抽屉，非常娴熟地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文稿都发到你这儿了，你还好意思说你不知道？我看一下，哦，原来是想从飞天找几个有档期的演员去试镜。郑导的眼光真好，我们飞天的艺人，真的没话说……”
高湛一把抽回苏翊手里的纸，不耐烦地挥手，“滚滚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真没门？”
“没门！”
苏翊很遗憾地叹了口气，一副无比惋惜的样子，“那算了吧。”
见苏翊意外地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身就走，高湛心头莫名地不安，喊住了他，“你要干嘛？”
“哦，签周嘉禾之前，周总曾经来挖过我墙角。我想去问问，他现在还要我不？没办法，你也知道，虽然哥很厉害，但还是要有个靠山才好。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嘛！”
高湛跳脚，“周书成居然来挖墙角！你……这公司也是你的，你敢走试试！”
苏翊叹了口气，“人总有厌倦的时候……这个难说。”
“……”
苏翊对着桌子上的文稿，厚颜无耻地努努嘴，笑道：“我是去是留，你说了算。”
“卑鄙！”
苏翊笑意盎然地拍拍高湛的肩，“这件事交给你了。”
其实他早就知道郑旭要拍这个公益短片。两年前金花奖的颁奖晚会上，郑旭跟他提起过，希望薛城去助阵，只是当时薛城的档期都是满的，抽不开身，他便没有应下。没想到这个公益广告会搁浅这么久。拍这种片子对周嘉禾来说，百利无一害。至少能让人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他相信以周嘉禾的能力，只要高湛答应，这件事就十拿九稳。
☆、广告（一）
清早。“哐当哐当”的搬家声将睡梦中的周嘉禾吵醒。
“楼上怎么回事？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你去叫他们小声点！”周嘉禾睡眼惺忪地朝小赵抱怨道。
“好。”小赵应了声，看时间已经九点了。心想现在这个时间点，人家装修或是搬家很正常，他能说啥？但还是无奈地上了楼。
一出电梯门，就见几个工人搬着书桌进门。一旁站着个穿粉色针织衫，米白色休闲裤的男人在指挥着。
“额……那个……”小赵在想怎样开口才不会一下子就被人拒绝。
“什么事？”苏翊回头问道。
小赵呆住。他完全没有想到苏翊会出现在这里，舌头一时有点打结，“苏……苏总，怎么是你？”
苏翊双手插在裤兜里，走到他面前，“怎么不能是我？周嘉禾呢？还没起床？”
小赵立即摇头否定：“怎么会？早起来了！”
苏翊点头：“那就好。等我这边忙完过去。”
“你要去找周哥？”小赵惊道。
“不方便？”
“啊……不，不是。方便，很方便，欢迎随时过来。”小赵道了别，飞速下了楼，着急忙慌地跑到卧室，“周哥，快，快起床。苏总来了。”
周嘉禾翻了个身，懒懒道：“他来干什么，这么早？”
“苏总在楼上搬家。”
“搬什么家？”周嘉禾随口问了句，接着反应过来，被子一掀，坐起身来，“你说什么？他搬到楼上了？”
“嗯！”小赵苦着脸点头。
“艹！速度还真他妈快！”周嘉禾只惊讶了十秒钟，打了个哈欠，躺下继续睡觉。“搬来就搬来，关我鸟事？”
“周哥，你还是起床吧，苏总说一会儿会过来，你在睡觉，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他是我的经纪人，又不是我妈！”
“可是……”小赵欲言又止。
“招你的人是我，不是他。你怕他干吗？除了我，谁敢辞你？”
“……周哥说得是。”小赵虽然很怵苏翊，但更惹不起周嘉禾。
周嘉禾嗯了一声，缩进被子里继续睡。
他正梦到网游打到激烈处，苏翊却凶神恶煞似的走来，恶狠狠地关了他的电脑。周嘉禾刚要怒吼，就听头顶有个声音响起，冰冷中还夹杂着一丝不快，“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周嘉禾睁开眼，果见苏翊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立在床边睨着他。
“苏总好早！”周嘉禾面带微笑地起床伸了个懒腰，“听说你搬到楼上了？要不要我给你接个风？”
苏翊见他额上青了一块，比昨天严重多了，问道：“你没去看医生？”
“这点伤就看医生？我又不是女人！”
料想没什么大碍，苏翊换了个话题，“你就一点也不着急？”
“着急，怎么不着急？”周嘉禾立即摆出一副无比忧郁、忧伤的神情，“可我能怎么办？”
“我倒是一点没看出你有着急的样子。”苏翊懒得跟他废话，继续道，“收拾一下，下午我带你去拍个广告。”扔下这句话，便离开周嘉禾的家。
“喂！”没想到他效率如此之高，动作如此之快，周嘉禾指了指自己头上的伤，“我这样子，你确定让我去拍广告？”
“手受伤了吗？”苏翊问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没有。”
“没有就好。我下午来接你。”
“……”
广告只拍手？难道苏翊给他接的是……周嘉禾一头黑线，他在想什么？
小赵则在一旁笑逐颜开，“周哥，咱们的好运要来了。只要跟着苏总，以后你肯定也是红透半边天的一线明星了。”
周嘉禾顿时拉下脸，没了好心情。“谁他妈的稀罕红？”
“……明星不都想红吗？”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去做早饭……饿死老子了。”
“……”小赵表示难以理解周嘉禾这非人类的思想。
苏翊走后，周嘉禾吃了几口小赵为他准备的三明治，忽然道：“把我手机拿来，我看看这两天的娱乐版新闻。”
小赵将手机递给他，一脸笑意：“周哥，这两天微博热搜全是你。”
周嘉禾打开某网站，大标题如下：“深扒周嘉禾进入飞天内|幕”、“盘点周嘉禾的黑暗过去”、“娱乐圈同样需要拼爹”、“周嘉禾酒驾事件始末”、“演艺圈的极品奇葩之周嘉禾篇”……至于那些再次被扒出来的旧消息就更多了。
“进入飞天内|幕？”周嘉禾极感兴趣地点开标题，“我还真想看看他们有没有猜对。”
略过前面的一堆废话，周嘉禾找到了重点，“纵观周嘉禾自出道以来的种种表现，楼主只有四个词送给他：nozuonodie。不过，这极品作死着，还能走到今天，也是有原因的。众所周知，他有个身为唱片公司老总的爹，但娱乐圈老子厉害的，绝不止这一家，依旧默默无名的更是多不胜数，为何周嘉禾能脱颖而出，赢得飞天青睐？我想原因无外乎人情、利益两个外在条件。
“首先，我们来说人情。早年周嘉禾演的角色，大部分都是靠关系，他老子不是跟导演就是跟投资出品人关系较好，这都有迹可循。这些年周书成能利用的人脉也差不多利用完了。楼主多方查证，并没有找到他和飞天哪位高管私交甚深，与苏翊更是素昧平生。所以完全可以排除这一点。
“接下来就是利益。苏翊一向做事果断，眼光独到。不得不说，他是所有明星梦寐以求的经纪人。所选的角色，全都量身定制，提升演技、收获口碑两不误，还能挣个盆满钵满。一上来就把飞天最好的经纪人留给周嘉禾，可以看出他对周嘉禾的重视程度。尽管签约仪式上，他的意思是要自我挑战，但稍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那只是变相炒作，飞天早已不需要这样来证明自己。更有可靠消息，因周嘉禾看不惯田鑫，苏翊便毫不迟疑地将田鑫撤换掉，自己亲自上阵，可见他对周嘉禾，绝非一般。背后若是没有强大的利益驱使，楼主实在想不出苏翊这样做的目的。飞天这几年发展神速，但到底是根基薄，想在娱乐圈站稳不容易，而新月却是唱片界的大佬，这两家若是联手，娱乐圈势必有一番大改变……至于他们有什么商业秘密，楼主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楼主在这里透漏一下，苏翊有个还没毕业的弟弟，音乐学院的……你们懂得。”
“不错，有见解。有深度。”周嘉禾关了新闻，将手机扔到一边，继续吃早餐。“还有什么事？”
“我把微博登录名和密码发给苏总了。”大多数时候明星没时间更新，经纪人都会代他发条动态，时刻保持人气。周嘉禾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问道：“苏翊发微博了吗？”
小赵打开手机，翻了翻周嘉禾的动态，犹豫了一下，才道：“发了。”
“发的什么？”
见小赵支支吾吾，周嘉禾一把夺过手机，从第一条翻到最后一条。
“好久不见，宝贝们还好吗？有没有想我呢？”
“你们的小禾今天要签约，开森不？”
“有了最好的经纪人，总有一天，我要带你们飞。”
“下午开始新工作，猜猜是什么？”
……
再看留言，周嘉禾更郁闷。
“我去，周嘉禾的画风突变，好惊悚……”
“吓死宝宝了。”
“神经病，变态……￥……”
“能不能更恶心？”
他翻了几条，把手机一扔，黑脸道：“操，苏翊就不能正常点？”
小赵捡起手机，安慰道：“这些留言其实都还好。主要是周哥你之前不用微博，他们不太了解你的……风格。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叫他以后别发了，再发老子翻脸！”
“其实这上面也不全是那种留言，还有很多人是喜欢你的。你看，这一条：小禾，我们欢迎回来，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们会永远支持你！”小赵把手机往周嘉禾面前递，“还有：换了发型，我……老公更帅了。”
周嘉禾冷哼一声，懒得搭话。
吃了早餐，已经临近中午，小赵原想再做午餐，被周嘉禾训了一顿，“你当我是猪啊？刚放下筷子又吃！”
小赵道：“我那去收拾一下，下午准备出门。”
☆、广告（二）
周嘉禾从书架上取出一本练习曲，打开钢琴练了起来。
他五岁开始学琴，但从小活泼好动，根本坐不住，钢琴学的马马虎虎，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一般的曲子还是都能弹的，偶尔也会自己尝试写点谱子，仅此而已。但音乐对他的重要性却不减分毫。更多时候，他愿意把心事隐藏在其中。
练个一个多小时，小赵来提醒他苏翊快到了，周嘉禾盖上钢琴，随便换了套衣服，连胡子都懒得刮，坐在沙发上等着苏翊。拍广告片场会有服装师和造型师，他没必要多费神。
每隔五分钟，他都要问小赵一声苏翊怎么还没到？
小赵一脸无辜，“周哥，这我也不知道啊。刚才苏总打电话来，确实说快到了。”
“作为一个经纪人，他居然迟到。我看他是太久没干这行了……”周嘉禾非常不满。
“迟到？我有定时间吗？”苏翊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周嘉禾看他一眼，凉凉道：“你不是说快到了吗？”
苏翊淡淡道：“你这小区堵车，这你应该比我深有体会吧？”
眼见两人语气不善，小赵只能在里面周旋，“周哥正打算换套房子。”
“用周总的钱？”
周嘉禾像被人踩到尾巴，跳了起来，“那又怎样？”
“也是。怪我多嘴，以你目前的状况，自己能买得起房子才怪。”
“苏翊！你他妈是来专门来讽刺我的吗？”
苏翊扶扶镜框，“我是来接你的。”
周嘉禾气呼呼地摔门而出，小赵朝他抱歉地点点头，苏翊淡淡一笑，跟着出门。
车子费时很久才出小区，苏翊抬腕看看时间，“下次时间预算要更多一点。”
“我到底要拍什么广告？”周嘉禾忍不住了。
“公益广告。”
“公益……”周嘉禾显然没想到，他侧头仿佛不认识苏翊一般，盯着他，声音里透着难以置信，“你让我去拍公益广告？”
“怎么，不愿意？”苏翊将目光投向后视镜。
周嘉禾掩去刚才的惊讶，回道：“只是没想到。”
“为什么没想到？以你现在的状况，还会有人找你拍商业广告吗？”苏翊直言不讳，“即便是这组公益广告，也因为托的关系，才同意让你出镜，还不能露脸。周嘉禾，你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的情况有多糟糕，枯木逢春是因为那棵枯木的心没有死，但我在你身上看不到半点努力的影子。我想我们很有必要深谈一番。”
“你要是做不到就早说，别浪费大家的时间。我现在就是粘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全力配合，还不行吗？”周嘉禾面色不佳地看着车窗外。
苏翊没再说什么。
车子开到片场前，苏翊才道：“这个公益广告是郑旭筹拍的，他儿子茂茂是个自闭症儿童，这些年他工作之余，一直从事这方面的公益活动，呼吁社会关爱自闭症儿童。茂茂虽然有言语交流障碍，但在音乐方面却极有天赋，曾获得全国少儿钢琴比赛一等奖。听说你会弹钢琴，这也是郑旭答应邀你的一个原因。”
“他儿子也参演？”
“对。除了茂茂，其他孩子都是临时请来的，真要找这么多自闭症的孩子，郑导怕照顾不过来，发生意外。”
“没有台本？”
苏翊摇头，“没有。到时候导演会跟你讲怎样拍，怎样跟茂茂相处……你不用有压力。”
没有压力你妹啊！“苏翊，你确定你没有坑我？跟这种特殊孩子相处，万一我哪里做得不……”
“茂茂除了不怎么说话，其他的看起来跟正常孩子没有区别……”
再没有区别，他们也不是寻常儿童，好歹给他个心理准备的时间。就算苏翊说得对，现在没有人会请他拍广告，可他如此擅自做主，还是让周嘉禾的心里怨气颇深，“这种事你干吗不提前跟我讲清楚？”
“讲了你拍吗？”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这几天已经足够苏翊去了解周嘉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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