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母女两人坐在椅子上聊天。
聊了一会儿琐事,沈母问她:“嘉文,这次回来,还要不要走了?”
充当背景板的少年听到这句话,手里即将放到嘴里的苹果顿住了,不自觉放在桌子上,悄悄竖起了耳朵。
沈嘉文愣了愣,摇头说道:“暂时不走了,我的工作调回来了,短时间内无法离开。”
那双暗中窥听的耳朵动了动,一种难以名状的喜悦如同雨后春笋蓬勃而出,悄然滋长,不可抑制。
少年动了动脚,拼命压制想要背叛自己的肢体语言,不想因此打断母女之间难得的久违的对话。又不知如何控制心中潜滋暗长的喜悦,只用手戳着窗台的绿萝。
没一会儿,室内植物嫩绿的叶片就被扒了几片。少年恍若未见,全神贯注地偷听着母女的谈话。
沈母显然很兴奋,瘦削的脸颊上那深陷下去的眼睛闪烁着光芒。
“调回了哪里?离家近不近?”
“就在S市。”
沈母听了十分开心,像个孩子一样拍了拍手,嘴里念念有词。
“S市好,离家近。依我看,以后就一直在那里了,女孩子稳定点好。”
沈嘉文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微笑着点了点头。
话题聊着聊着,又扯到了令人尴尬的境地。
“嘉文啊,你在那边,有没有谈得来的对象?”
话音一落,病房里的另外两人同时愣住了。
少年停止了祸害绿萝的手,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袭上心头,犹如熊熊烈火,让他头皮发麻,心脏震颤,浑身血液似乎即将燃烧殆尽。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只知道自己拒绝听到这个话题。
更拒绝听到她肯定的答复。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这种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异常凶猛。这在他以往的经历中是没有出现过的。
这八年来,沈嘉文带给他的伤害,是日积月累的,如同悬挂在头顶上的一把刀,或是一种缓慢的刑法,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跳出来给他痛苦的折磨。
所以,他不理解这种情绪。
只知道她的回答会在瞬息之间让自己坠入万丈深渊。
明明……亲人之间,若是听到对方幸福,那么自己也会高兴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眼眶会酸胀得无以复加。
比即将被抛弃还令人难以忍受。
少年紧握着双拳,咬紧牙关,抑制破门而出的冲动,像是刑场上的犯人等到最后一刻判决。
可怜的少年度过了单纯的十六年光阴,未曾像这个年纪倾慕异性的男孩一样,被任何不明的情绪烦扰,活得坦坦荡荡,尚未意识到,自己对亲姐姐的情感,早已在日复一日的思念之中慢慢发酵,慢慢变质。
他看着她的目光,已经渐渐摆脱了血脉相连的亲人该有的样子。他眼中的她,没有一刻不是站在男性的角度去看待的。
欣赏,依恋,期盼,倾慕,恐慌,嫉妒……所有因她而升起的情绪都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畴。
也幸而,他未曾意识到。
阴暗中滋生的不伦之恋,如同被恶意浇灌的花朵,注定是令人痛苦的。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在关键的时刻里错过关键信息,那么他可以摆脱这种痛苦的折磨。
即便日后明白过来当初的心意,那么仅存的也不过是一种岁月的惘然,以及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同样的话听在耳朵里,于沈嘉文看来,则又是另一种情况。
时隔多年,那种局促不安又开始了。
如果是在电话里,那么她尚可以从容应对,通过巧妙的话术转移话题,然而,面对母亲眼中燃烧起的期待,以及那种……对子女未来生活的忧心和不舍,喉咙中的敷衍搪塞都被深深埋进了心底。
她不自觉抓了抓手中的挎包,抿了抿唇,对着母亲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