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见着瓶身砸到天花板上的吸顶灯,玻璃破碎的声音稀里哗啦,残渣碎片掉了一地,酒红色的液体四处飞溅。
白炽灯光无辜受袭,挣扎着眨了几下,电石火花间,传出嘶喇嘶喇的声响,最终完全熄灭,整个酒窖变成漆黑的一片。
纪鄢还未适应眼前的黑暗,怀里突然扑过来一团香软的身体,女人的手指像葡萄藤蔓一样缠上他的腰,身上的每一处颤抖都昭示着她的胆怯与害怕。
“你有毛病吧?”他握着隐隐发痛的指节,对她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非常鄙夷。
“怎么黑了呀?”女人的声音细如蚊吟,背上冷汗涔涔,她想起过来时走过的那一扇扇弯弯绕绕的门,心里有些慌乱,“这么黑我怎么出去?”
“你问我呢?”纪鄢哭笑不得,抱着她轻盈的身体,脚步轻移,踢开地上那些玻璃残渣,把她抱到一处干净的地方,十分得意地朝她笑道:“你求我,或许我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带你出去。”
“这都怪你,如果你不挡的话,我就不会砸到灯。”她语气里的埋怨十分理直气壮,唇间飘着浓浓的葡萄酒香。
“谁惯的你这臭脾气?”纪鄢懒得跟她争执,双手掰开她的手指,想把她从身上推下来。
“我怕黑。”她手脚并用,缠在他身上,气场稍稍弱了一些,声音依旧很细,“对不起……”
他低下头,看到她身上挂着一个萤火虫般的小圆珠吊坠,莹莹的微光忽明忽暗,不足以明亮整个房间,却恰恰映照在她两根平滑纤直的锁骨上,衬得她愈发的光莹如玉,他停下手上的动作,问她道,“这是什么?”
“夜明珠。”黑暗里,她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拽着他的脖子,勒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你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纪鄢捻起那枚珠子,看到上面刻着一个精致的英文单词“Dear”,他仔细瞧了瞧,又打量了一下她微红的面庞,笑问道:“情郎送的?”
“不是。”庄颜的眼神停滞了片刻,把吊坠从脖子上取了下来,塞到他的手里,半是命令半是央求他道:“这个送给你了,你带我出去好不好?”
“我不过碰了一下,至于这么嫌弃?”他看着她眼睛里带着的嫌恶,眉梢跳了跳,她真是一点都不掩饰。
“它的主人,已经没有当初把它送给我时的那份心意了。”
她的头愈发的沉重,索性直接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她打了一个呵欠,无意识地呢喃道:“其实我六年前就应该把它丢掉。”
“啧,”纪鄢十分没有同情心地嗤笑了一声,又试探地问道,“所以你还在为他守身如玉?”
“你滚开。”庄颜闷声骂了他一句,眼里的戒备又涌了上来,她推开他的身体,背靠在墙上,眸子半开半合,一字一顿地对他说:“我不会跟一个陌生人做这种事情。”
纪鄢举着那颗珠玉,仔细端详着她的脸,愈发觉得她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如果母亲让他娶这样的一个美人,他一定不会抗拒。
“你的情郎,此时此刻也许正在和女人颠鸾倒凤呢?”
“都说了他不是我的情郎,我父亲已经在给我安排别的亲事了。”
庄颜竭力撇清她与林玦的关系,已经丢脸了这么多年,现在一听到关于他的事情就会觉得脸上灰蒙蒙的。
“那你嫁给我吧,我特别烦我妈给我安排的联姻对象,如果要是你的话,我倒可以愉快地接受。”
纪鄢说出来这句话以后,自己都呆了片刻,不过看她一副烂醉如泥的模样,应该也不会记在心上。他捏了捏她红润的脸颊,笑吟吟地哄她道:“你怕黑的话,我送你一万颗夜明珠,你嫁给我怎么样?”
“你很有钱吗?我爸说,必须得很有钱才能娶我。”她的语气十分严肃,从小就将父亲的话视为圭皋,“是家财万贯,富甲天下的那种有钱。”
“你爹还挺势利眼,我当然有钱了,还长得很好看。”纪鄢拉着她的手指,贴上自己的脸,胸有成竹道:“这么黑你看不见,摸也能摸得出来。”
“你没我好看。”庄颜缩回手,醉眼迷离,她对他的长相提不起半分兴趣。
“是是是,我没你好看。”他配合她的语气,试探地问道:“那你要不要陪我睡觉?”
“要睡也是你陪我睡觉……”她含糊地回答。
“随便。”
纪鄢轻轻吻上她的红唇,又很快抬起脸看她的反应,以为她又要给他一巴掌,她只是软在他怀里,已经醉得毫无意识。
他顺着她修长的脖颈线条一路往下,一朵一朵吮着她胸前的白腻,吻得极轻,浅尝辄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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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清脆婉转的啼叫声将纪鄢从四年前的记忆里拉了出来,隔着漫长的岁月,他又看到了她的笑颜,只是变成了黑白的影像,隔着无边无垠的阴阳。
“后来,我母亲让我去见你父亲,商量结婚的事情,我不知道是你,我让她退了那门亲事。”
他如求婚的姿势那般,半跪在她的墓前,声音低沉寥落,带着几分惆怅,“等我知道时,你已经嫁给了别人。”
“你车祸身亡的新闻传得沸沸扬扬,我一直当做是媒体报道出来的假消息。直到亲眼看到你从车里跳出来的那段录像,我才知道,那个我在林中庄园里遇到又错过的女人,真的已经死了。”
纪鄢平静地对她诉说着那段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过往,他无法相信她会选择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如果,你嫁的人是我,你会不会还能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自嘲地笑了笑,漆黑的眸子在静谧的黑夜里愈发深邃。
他亦明白逝者已矣,一切已经枉然。
其实当初与她不过一面之缘,纵然她的皮相曾让他为之惊艳,岁月如水,过了段时日就会逐渐被身边的繁华琐碎冲淡。
更何况她已经另嫁他人,他也不是什么深情不移的痴情怨种。
偏偏她用最触目惊心的方式凋零在了一生中最灿烂明媚的年纪里。
“我如今二十六岁了,你还是二十二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