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她大姑妈二姑妈都等在那里,和老爷子说了会儿话,一家子拉拉杂杂的人纷纷进了屋,皮将军家的后面才到,皮皮下了车,警觉的从行李中扒拉出怀秋的箱子,亲自提着。
几个警卫见小鬼头一点也不娇气,笑着去卸了行李。
盛宠的房间是一早就布置好的,皮皮径直将怀秋的箱子塞进盛宠床底,等她回头慢慢收拾,大人们都在客厅里说话,他那几个姨妈都十分疼爱他,小时候总搂着他又亲又抱,他现在是大男孩了,搂在怀里不再那么方便,大姨世璟便拿出一份礼物给他,里头是两把玩具水枪,二姨世醇也给买了礼物,当然,也都没落下盛宠的。
世璟家有两个女儿,一个在美国念书,一个在英国念书,世醇家有个儿子,一直在法国和意大利这些地方玩儿,反正哪儿有漂亮姑娘他就往哪儿钻,一年倒也回来几次,可是和盛宠他们不亲。
那两个大表姐也就算了,年龄差距摆在那儿,生活环境也不同,世璟和世醇不像两个妹妹嫁得都是高干子弟,世璟的丈夫是个文人,在清华大学教书,世醇的丈夫是个开餐厅的,家底儿是有,但老爷子总觉得委屈了二姑娘。
她们几个姐妹因所嫁各不相同,又不是常年见面,因而感情倒十分好,有需要的地方总是互相帮衬着,世爱就总取笑四姐儿是个糊涂鬼,少长了心眼所以欺负起来惯手,而且还不来气,不结怨,这样的傻妹妹打着探照灯都找不着。
世璟世醇就笑,她们在家当闺女的时候,因为四姐儿和盛宗均隔了好几年,老爷子有些过于疼四姐儿,因此几个姐姐暗地里没少使坏。
“哎呀,我就说搬来北京好,你看,一家子人聚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吃饭也热闹,你说是吧,爹?”
世醇是个心胸极大的女子,或许是爱吃贪嘴儿的缘故,说起话来总是甜滋滋的,老爷子听她们母女姐妹叙旧,不禁打起盹儿来,猛地一被点名,梦中惊醒,问道:“什么,开饭了吗?”
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停了几秒钟后,悉数笑翻了过去。
老人家禁不起折腾,又是坐飞机又是坐车的,到了地方,老爷子还说下回坐火车回去,心脏受不了。
女儿们听了这话就知道爹又开始扮“娇弱”,拐着弯的告诉她们:丫头们你们老头命不久矣,最好天天在我跟前儿伺候着,反正我也就剩那么些日子了。
女儿们心领神会,倒是奶奶看他孩子气,忍不住赐了一枚白眼。
两个孩子到哪儿都一样,玩心大,脚野,收了姨妈姑妈的东西,自然欢天喜地的玩去了。
出了门,警卫室的班长撞见两个小家伙,问他们去哪儿,他们说去逛逛,班长便叫了个小警卫把高尔夫移动车给开了出来,载姐弟俩去逛逛。
这给首长们养老的地儿,风水自然是好的,盛宠家不远就是皮将军家,皮皮家东西多,警卫室的人全都在帮忙,盛宠问他要不要下去看看。
皮皮老远就见到太爷爷拄着手杖在指挥人给他搬那些飞机模型,皮将军也看见自己孙子了,眼睛一瞪,胡子一吹,吓得皮皮赶紧往边上躲,捅捅开车的小警卫,“快走,咱们快走!”
车子“刺溜”一声从皮将军眼皮子底下溜走了,后头传来老将军的一声怒吼:“皮政轼,你这个小混蛋!”
皮皮知道以太爷爷现在的脚程是追不到他的,但那一声怒吼照样把他吓得不轻,头几年他在自己家住,太爷爷可没少管教他,大概是不想他长大也和他爸爸那样,整天没个正经油嘴滑舌的,所以规矩立了上千条,不许这个不许那个。
当初四姐儿因为这些,都快恨上皮家了,孩子淘气是她的错吗?她只负责生罢了,种还不是他们皮家的种?!
因而世爱一说要回父亲身边,她立马就答应了,还一块带走了儿子。皮皮在外公家虽然也顽皮淘气,可有怀秋管教着,几年下来懂事了许多,期间每逢约定好的日子回皮家看太爷爷,大家总能发现皮皮多少有长进。虽然吵闹,可学习成绩十分好。 (他们哪里知道皮皮每天都得做两份作业,他自己的那份当然尽善尽美,可盛宠的那份,怀秋说了,及格以上就成。对于一个拿一百分的人来说,故意做错几道题倒不是什么难事,可这却很考验技术,于是,趁着怀秋盛宠亲嘴摸脸的热乎劲,他就一门心思研究这个去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出去尽惹事,回头还要遭妈妈一顿数落,还不如老实呆着。)
皮家的人都好奇,盛家是怎么管教孩子的,皮老将军还亲自上门取经来着,盛洪驹却笑说:“老兄哦,你怎么忘记了我家小五小时候那个闹腾法,那个闹法,就算是大皮皮小皮皮加一块,也是敌不过的。”
皮老将军想起盛宗均小时候因为太闹,气得盛洪驹将他关在坦克里三天三夜的旧事,不由会心一笑。
当然,盛洪驹这也只是和老伙计打了个马虎眼罢了,怀秋才是他的杀手锏,这回事他怎么可能随便说出来。呵呵。
但是呢,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没过多久皮将军就打了电话过来,“邀请”怀秋皮皮盛宠表兄弟妹三人上皮家做客。怀秋很客气的带着盛宠在皮家住了一个星期。
本来只打算住三天的,结果隔一天老将军就说:“明天在走吧。”
隔一天老将军又说:“还是再呆一天吧。”
就这样,一个星期糊弄过去了,皮家上下终于对皮皮有长进的根源找到了正确答案,从此啊,那就是把怀秋当恩人一样供奉着,皮皮要是个女娃,老将军都有把皮皮嫁给怀秋得了的打算了。
这趟两家决定举家迁徙,考虑到多层原因。当初皮和盛在军中都极有威望,然而,皮家当时还有个更出名表兄,在抗战时期任太行军区五七分区司令,解放战争时期率领中原军区第一纵队突击中原,立下了汗马功劳。
五五年就被授予了中将军衔,然而七四年在一次指挥军演时直升机失事,连同机组要员、陪同副官十一人同时遇难。
“我老哥25岁就当司令员了,半辈子戎马倥偬,军功赫赫,顶个什么用!死了之后上头先是让葬八宝山,后来又说烈士林园也需要一部分骨灰,得,我嫂子咬牙含泪给答应下来了。只有我知道,他心里记着老家。早前在冀中挨了枪子儿的时候他就对我说了,要是这回没挺过去,就把他和叔儿婶儿合葬到一块。他想他娘了。”
皮老将军说到这儿不禁老泪众横,他老兄是个没福气的人呢,锋芒太露,死得才蹊跷。
盛洪驹何尝不了解这其中的要害,因了皮家出事后,他也渐渐松了手里的职权,等时机一到,立马告老还乡,他是个只会打仗的人,不懂官场的尔虞我诈。一旦祖国不再需要他效力,他也失去了本身的奥义。
万幸的是老皮也有这种想法,他俩都不是迷恋权术之人,骑马打仗一流,玩心眼太累,也不屑和人玩。生死边缘徘徊过许多会的人,哪里还会看重那些东西。
因此二人出于明哲保身也好,出于子孙后代也罢,说退就退下来了。
然而这回进京,说好听点那是国家体恤他们这些开国元勋,实际上,也只是某些人在任期内想干出点博好名声的事儿。这别墅群住着不下百户人家,除了当年进京不走的,就是盛洪驹他们这些从老家迁回来的。
好在盛、皮二人都没和那些权术之人拿腔调,人家想做政绩,还几次三番热情邀请,当年他们都敢从位置上退下来了,今天再从他们一回又如何。
他们这些老骨头遭摆布不打紧,关键是要给儿子们做好门面,别让儿子们莫名受气。
晚上盛洪驹全家去了皮家吃晚饭,饭毕,二老在书房抽根烟,说说话,提起往事来,心里早没有了气,平和的不像话。
过了会儿,世爱敲门进来,问自家老爷子晚上洗头洗澡不,她这就回去放水了,盛洪驹点了点头,世爱便出去了。须臾,皮皮和盛宠两个小家伙钻了进来,原来是世爱适才进门来,见二老端坐于房中,不言不语,姿势坐着,好似修行,她心里玩味,却也觉得二老只见气氛有些凝重,便打发了两个孩子一点儿小钱,让他们去陪二老消遣消遣。
盛宠皮皮虽是拿钱办事儿,可事情却弄得挺像样,盛宠打小就学芭蕾,这个年纪身姿曼妙无比,小跳了一段,惹得二老一直鼓掌。皮皮也不输给姐姐,唱了一首军哥,他浓眉大眼,双眼炯炯有神,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唱完了三首才停。
盛洪驹搂着孙女拍拍她小屁股,“好了,都出去玩儿吧,回头讨什么赏再说。”
盛宠乐呵呵的亲了爷爷一记,和皮皮出去了。
那边老皮笑着说:“还是生女儿好啊,你家世爱有心了。”
盛洪驹就说:“我女儿不也是你孙媳妇吗?”说得是四姐儿。
老皮笑了笑,不再言语。
书房再度静谧下来,恍惚间还传来皮皮稚嫩的童声,唱着:我是一个兵,我是一个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