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我房间的瓶子呢(5834字)
他那几个朋友对样式诚的做派倒有几分熟悉了,取笑道:“这树也不贵,还及不上你妈更衣室几个包的。”
还说呢,这俩夫妻,一个就对衣服和包有兴趣,另一个吧,总弄些鸡肋的东西搬回家里,上回人送了他几只孔雀,三只绿的,一只白的,十分好看,早晨起床看它们停在树梢头,长尾巴垂挂下来的样子,有那么两秒还以为自己成仙了呢。
可是呢,禽鸟到底是禽鸟,到底不如猫啊狗啊乖顺可调|教,没过几天,管家就喊着腰疼,说是一阵天下来,他就顾着擦鸟屎了。什么事也没干成。
没过几天,样式薄也开始十分不耐烦起来,他念的是清华大学建筑系,已经开始画图交作业了,时常要花到半夜才能睡,可这些鸟儿早晨五点就开始又啼又叫,他睡不好觉,火气就很大。
样式诚倒是一点没注意到儿子对那几只鸟已经动了杀心,反正他自己整天在天上飞来飞去,半点也没被折磨到,还觉得这些鸟儿挺可爱,吩咐管家好好养着。
样式蓝对那几只孔雀没啥大意见,她进这个家门从来都是幽灵一样进出,对家里的东西一概不关心,样式诚若回来,她负责坐下来陪吃一顿饭,若不回来,她连饭都在自己房间里吃。
样式薄对爸爸领回家的私生女没啥意见,他都大学二年级了,爸爸才开始往家里领人,已经十分出人意料,就他从小到大耳闻的那些,样式诚的红颜知己没十个也有八个,那些女人不想法子拼命给他怀孩子才有鬼呢。没人不想住进这个家的,这儿可是紫禁城隔壁。
蓝蓝对突然多出来的大妈和哥哥,不抱敌意,也不会讨好,她长得很像她妈妈,十分清秀,但性格里有八分羞怯,总是低头走路,说话也细声细气的。
以样式薄对母亲的观察了解,很快猜到他妈妈很早以前就知道蓝蓝的存在,或许这个女儿对样式诚来说是特别的,所以他对她母亲并不投以过多的热情,因为那只会给对方带去灾难。
蓝蓝能顺利的成长到现在,或许大部分原因还是处于样式诚的冷漠吧。
因为冷漠,王琪才会容忍这个孩子和她妈妈摆在那儿,一旦样式诚投以关心,以王琪的个性,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难得样式诚抽空回来住一晚,王琪提早打电话给儿子让他早点回来,不要在学校里和同学耽误着,样式薄自然知道是父亲回来了,随即应承了下来,出了图书馆,看了眼天,不是很对劲,便打电话给蓝蓝的司机,让他别去了,今天他这个哥哥亲自去接一趟妹妹。
蓝蓝很诧异来的是样式薄,撑着伞看了眼身边的盛宠,“我家里来人了。”
盛宠打了个哈欠,看了眼不远处的吉普车,“你换车了?”
蓝蓝摇摇头,轻声说:“是我哥哥。”
盛宠笑了一下,“你还有哥哥啊?”
皮皮这时候终于下课了,书包开着个大口子,显然出来时很着急,一下钻到盛宠和蓝蓝的伞下。他一颗头被雨水打成刺猬一样,盛宠嫌弃的退开一点,蓝蓝却往里站了站,将伞偏过去一点。
“外公说雨太大了,让咱们去姨妈家住一宿,姨妈已经派人来接了。”
盛宠没说什么,但打了个喷嚏。
皮皮倏地睁大眼睛,这可不得了了,公主大人打喷嚏,万一要是感冒了,他可不好跟怀秋交代。
这时候,样式诚从车上下来,撑着一把很大的黑雨伞,一直走到蓝蓝跟前。
皮皮见来了人,但不是自己认识的,就问蓝蓝:“你家里人?”
蓝蓝跟蚊子呐似的“嗯”了一声,然后把伞交给皮皮,“那我先走了。”
盛宠挥挥手,笑了下,“蓝蓝再见。”
蓝蓝也说:“虫虫再见。”
两个小女生文静而礼貌的道了别,皮皮和样式诚分别打伞,互看一眼,皮皮却瞥见了姨妈家的车,低头朝盛宠说,“车来了,我们也走吧。”
盛宠躲在伞下走进雨里,雨水一下溅到了小腿上,娇声娇气地“哎呀”了一声,皮皮停下脚步,忙问她:“怎么啦?”
盛宠把溅脏了的白袜子给他一看,皮皮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啊。”然后把伞往她手里一塞,自己弯下腰来,“上来吧。”
盛宠三两下爬上了皮皮的背,皮皮不怎么费力的把她背起来,姐弟俩一起往车子走去。
样式诚倒车时往外头无意间瞥见一眼,蒙蒙的雨水里,一对小儿女相亲相爱的模样,男孩子背上安稳的少女,嘴角带着一抹淡笑,像是恶作剧得逞,又像是十分欣喜这雨,甚至伸出一只细白的手接住伞上流下的雨线。
总之,她丝毫也没有讨厌这鬼天气的意思。十分安然。
将车子倒出来,他特意绕到盛宠车前,看了眼那辆黑色凯迪拉克的车牌。
兄妹二人回到家,样式诚正翘着腿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兄妹俩一起回来,首先愣了下,接着才笑了一下,十分和颜悦色:“回来啦?”
样式薄将滴水的雨伞递给佣人,答道:“我们回来了。”
蓝蓝头发有些湿,长长的散在胸前,头一低,刘海便挡住了半张脸,小猫一样,走路都不带声儿的。
样式诚也不为难这孩子,她母亲就有忧郁症,母女俩一直都是不怎么爱说话的人,以前记者去采访郭略吃了闭门羹,便想到采访住在她们家附近的邻居,而邻居们都说隔壁是“高级”的。
怎么个高级法呢?没有声音,从来没有。郭略不上班也不太出门,平时穿干净低调的衣服,作为女画家,始终维持面容和善表情淡然,难得的是连生出来的女儿也是。
没人知道那女孩的父亲是谁,但她十分像郭略,大家也瞧不出个端倪来,孩子大了,也就讪讪作罢了。
大家只觉得这女人,人淡如菊,样式诚却知道,她倔强的样子,最妩媚,最动人。
她喜欢住在老公寓里生活,他便买了一套给她,她说她想要个花园,他便辟出一个来种上花草树木给她,她不是经常下楼来,甚至连花园造好了都不知道,时间长了,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提过那样的要求。
这里的住客一开始也因为有了花园感到很兴奋,一座带花园的公寓,呵,这可是件奢侈的事儿呢,然而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有了草木就多了蚊虫,渐渐的他们就意兴阑珊,不久后,花园便成了小猫们玩耍的地方。
样式诚也只负责叫人弄出花园的样子来,种上些花草了事,并未嘱咐人精心打理,因而小半年后,花园已经长满了杂草
郭略是被猫叫吸引下楼的,最近她总能听见猫叫,时间已入夜,她身上穿着作画的围裙,满手的油彩,意外的闯入了花园,惊走了躲在里头的小猫们,她有些失望,转眼却在草丛里发现了小百合和一些桔梗。她为此十分高兴,甚至在电话里对样式诚说:“你知道吗,我的花瓶终于可以有花插了。”
样式诚刚开完冗长的会,接到她难得的电话,耐着性子听她轻声细语娓娓道来,她不爱珠宝首饰,却因为拥有一座荒废的小花园而兴奋着。男人摸到了一点她的性子,便大方透露:“你喜欢就好。你再仔细找找,我记得玫瑰也种了一些,别都长野了,不开花。”
果然,女人愣住。
样式诚为她的沉默而莞尔,他是个心眼很坏的男人,喜欢拆穿别人的情绪,自己却总能捞到大份的愉悦,郭略后来也曾想,或许因为这样的性格,他在商场上才总是无往而不利吧。
那座花园后来变成了郭略劳作的地方,大家惊喜的发现这位女画家竟带着自己女儿在掘土,满脸汗水,却神采飞扬。在她的打理下,玫瑰花和蔷薇花都开了,蓝蓝那阵子总被妈妈打扮成个傻姑娘的样子,头上插着不是这种花就是那种花,她不乐意,郭略却为此很得意。
蓝蓝喜欢看妈妈笑起来的样子,所以,她嘴巴上不乐意,心里却说了一万遍“妈妈你高兴就好”。
可是呢,也正因为这座花园,那通报喜的电话,王琪才发现了她们母女。
王琪是旗人,她父亲是醇亲王府里出来的人,按照规矩她是不能嫁给汉人的,样式家早先也入了旗,后来皇帝下旨旗下汉人“退旗为民”,又恢复了汉人的身份。当然,清廷消亡,样式没落,这些规矩都早已成了昨日黄花。
然而王琪是性格爽烈的女子,而样式诚当时有心娶她为妻,二人便相处了一段,小儿女尝尝男欢女爱也没什么,但王琪的祖父坚决不同意她嫁给样式家的儿子,老爷子吊着一口气,在病床上苦撑三月,直到王琪下了毒誓,赌咒绝对不会嫁给样式诚,老爷子才阖了眼,驾鹤归西。
样式诚被退了婚,有一阵子便对婚事不再那么上心,转而经营事业去了。隔了五年,他还没娶妻,哥哥弟弟们却都成家立业,只差他了,便回头着急替他着急起来。就那么巧,样式诚的哥哥带着学生去王府做课题,碰见了带着儿子来王府玩的王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