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蓝蓝悠悠转醒,医生简单嘱咐了几句,继而和管家一道出去了。皮皮干站在床前,笔直地看着床上的人。
盛宠担忧地给她拉高被子,轻声问:“你怎么会摔倒呢??
蓝蓝微弱地眨眨眼睛,睫毛颤抖着,被子底下的手紧紧攥着手心里的粉色珠串儿,气若游丝:“地……太滑了……我没……看脚下……”
事实上,她回去拿落下的手串时,泳池里没有声儿,因为当时皮皮在水里练憋气,等她找到了手串,皮皮哗啦啦一个出水,就先把她吓了一跳,等皮皮利落地上了岸,那刚抽长好的身形,一下就把少女给看呆了去,她走路向来没有声儿,所以皮皮背对着她的时候,压根不知道她就在泳池对面看着。
蓝蓝那时候呼吸都没了,可能也预料到这样单独撞见会很尴尬,所以趁着皮皮拿毛巾擦头发的空挡,她几乎用长跑考试的速度逃离。结果,就忘了脚下。
这一跤她可摔得不轻,魂都没了一半,如果不是皮皮就在床前看着,说不定她已经开始掉眼泪了。
盛宠见她这样,小手探进了被子里,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没有意外地在手心里摸到那手串,淡淡一笑。
那串粉珠子是她送给她的,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两人都是家教严的,没去过夜市,皮皮倒是和几个男孩子去过几次,回回都有新鲜的玩意儿带回来给盛宠,盛宠也是个玩心大的,缠着要皮皮也带她去,皮皮磨不过她,只好答应。
盛宠既然去,蓝蓝也就一起去了。
在夜市的小摊上,两个少女被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迷住了心神,站在小摊前迟迟迈不开脚步,这个也好看,那个也好看,活像下巴老进城,见啥都新鲜。
蓝蓝挑了一串松绿石给盛宠,盛宠戴什么都好看,当然就收下。
盛宠当时举起一串红玛瑙珠,另一手搁着一串粉珠,笑眯眯的问皮皮哪个好看。
皮皮见她们不肯走,这儿人来人往的,好几个不长眼的走路不看路,几次撞到盛宠,弄得他有些心烦气躁,便想催促,盛宠恰好征询他,他哪里懂这些玩意儿,怀秋挑女人的物件才是好手,看看他送给外婆的挂坠就知道了。而皮皮在这方面却毫无天赋,好不容易逮着机会离开这摊子,便随手一指,“这串。”
“是吗?”
少女接着光比照了一番,过后露出个满意的笑容,转身将那串珠子戴在了蓝蓝手腕上。
顾念着蓝蓝身体不好,盛宠晚上就在样式家住下了。
样式家常年没有主子在家,式薄在家时还热闹些,式薄不在,也就蓝蓝一个人在家,怪孤单的。样式家的下人们,对盛宠和皮皮,那是欢迎之至,首先这对姐弟,模样好看,不拿架子,盛宠文静中带着灵俏,皮皮看似反叛实则入世,从不为难别人,让人很是惊叹将军家的家教。这样的孩子,三代人全心栽培,或许也才出这么一个而已。
蓝蓝的身份,说白了就是个私生女,可式薄疼爱她,样式诚心怀愧疚,因而也没让她在这家多受委屈,现在又交了这两个将门之后的朋友,下人们自然不敢小觑她。
在泳池摔了这么一下,没过一会儿样式诚就知道了,他这会儿和王琪在德国和全球药商巨头谈合作,德国人的药品,放眼全世界都是优品种的优品,整个生产工艺,是国内望尘莫及的。样式诚这几年虽然搞了地产,并且做得比制药还不错,但起家的老本行还是没有丢。听闻女儿晕厥,看似和风霁月的客套含笑,也不由紧绷了几分。
管家挂了老板电话,回头去安排盛宠皮皮的房间,盛宠却三两下上了蓝蓝的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皮皮一眼瞪来,“你别闹她休息了。”
盛宠乖乖的躺下,揉揉蓝蓝平坦的小腹,“我生病的时候,怀秋哥哥都是这样陪着我的。”
这能一样吗?!
皮皮心里腹诽,嘴巴张了张,却没说什么,见盛宠打定主意要和蓝蓝同床,也只好作罢,无奈地回了自己房间。
大概是心情复杂,他翻来覆去到了十点多还不能睡着,索性开灯起来去洗澡,试图用冷水冲走这莫名的烦躁。
浴室里淅淅沥沥,他站在花洒下,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是少女苍白隐忍的脸颊。她是个出了名的慢性子,盛宠的慢是一种挑剔,她的慢就是一种呆笨,说话慢,走路慢,反应慢,反正,整个人都很慢。
有一次他和盛宠还有怀秋一起去海洋馆,盛宠很怕蛇一类的动物,因此被沙子里钻出来的长条海鱼吓得路都走不动,而怀秋却只是漫不经心的叩了下玻璃钢,那海鱼“咻”一声钻进了沙子洞里。
盛宠见了神奇,便从怀秋身后钻出来,仰着小脸问怀秋那是什么。
怀秋说:“它叫花园鳗,会因紧张而死去。”
那是一种生活在温热带海域的群栖动物,体型细长,平常白天下半身埋在砂地,只露出上半身在水层中啄食浮游动物,随着海流晃动,摇曳身姿,远远望去好比花园里的草在随风摇摆,所以被称为“花园鳗”。
花园鳗的警戒心非常强,只要方圆二公尺内稍有风吹草动,马上会将身体缩回洞中,几分钟后,才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张开那双特大的眼睛东张西望,等它确定安全后,才会慢慢将身体伸出来继续活动。它又胆小又怕生,受到惊吓或强烈的闪光,可能就会因紧张而死去。人们一般只能远远地观赏它,无法太靠近。
皮皮不知道怀秋到底念了多少书,总之,在这方面也有涉猎的怀秋,让皮皮无话可说。
现下,他突然想起那胆小的海鱼,不经意就将它和蓝蓝划上了等号。
或许她只是省去了一些繁琐,还原了一些真实,是个内心坚定的人,可往往是“单纯”,才给人以胆怯的印象。
她啊,是一只或许会因为紧张致死的“花园鳗”,却在确定了眼前这个人类是安全无虞之后,像条凉凉的小蛇,缓缓缠上了他的心脏。
式薄是晚上九点的飞机,从东京飞回北京,回到家,已经是后半夜。
管家不知道他今天回来,见他一脸疲惫,连忙去放热水给他洗澡。他简单吃了点东西,管家下楼来,和他说了蓝蓝今天摔跤的事儿,他却率先捕捉到盛宠也在家中的事实。
按捺住暗喜,他推开椅子上了楼,蓝蓝的房间没有上锁,床头开着小灯,他走到床前坐下,小姑娘不想盛宠,睡梦中感到床铺的塌陷,缓缓睁开眼来,以为盛宠和怀秋打完电话回来了,可睁开眼看到的却是风尘仆仆的哥哥,不禁愣了一下。
式薄见她醒了,嘴角微微上演,伸手捋了捋她的头发,“有没有摔伤了?”
蓝蓝双手揪着被子摇摇头。
“那就好。”式薄拍拍被子,站起身来,“那你睡吧,晚安。”
小姑娘半张脸躲在被子里,尽管知道这个哥哥是站在她这边的,可要她放开心结,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呢。思来想去,她也只是淡淡的一声“晚安,哥。”
式薄稍感宽慰,眼神十分温柔,出了门,他有些迷惑,总觉得妹妹和盛宠有那么几分神似。
至于盛宠,她本是打算陪蓝蓝睡觉的,可是怀秋那儿打来电话,她不是不好意思当着蓝蓝的面接怀秋电话,而是,她要说的那些话,可能会吓到蓝蓝,这才回了自己的客房。
怀秋只能打半个小时电话,二人长话短说,等挂电话之前,小姑娘难免又哭了一回,怀秋知道她会这样,叹了口气,好生安慰了一番,才勉强挂了电话。
式薄先回了自己房间,从底层抽屉翻出了客房钥匙,找到盛宠的房间,本以为上了锁,没想到钥匙压根派不上用场。
式薄这回去日本,是收了京都方面的邀请,一去就是小半年,本来好好的计划,愣是给搁置了,这次回来只待一天,明天晚上和叔叔一同回去,下次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本来他也没打算在这短短一天内去寻盛宠的事儿,小姑娘一时半会儿的也跑不到哪里去,可谁曾想,她就那么巧的在他家留宿呢。
这可就不能怪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