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受到了承诺一样,他的表情顿时神采飞扬起来,眼里亮亮的,闪着兴奋而喜悦的光芒。
她被这眼神看得耳朵发烫,挣脱了他的手,低着头跑出了图书室,回教室上完了下午的课。家里的司机提早在校门口等他,大概是爸爸有吩咐,司机脸色不是很好,前头甚至还坐着“六爷”。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隐约的有些不安起来。
果然,车子开到一半,几乎是在北京城的大马路中间,他们被劫持了。
样式诚这趟回来,是被一个人召见的。
悦锋和郭塍俩人这会儿正坐在他对面,郭塍算起来还是他岳母,至于和他父亲早年交好的悦锋,竟然还是他半个岳父、
两位老人家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样式诚也是如此,谁能想到会发生那种事呢。
至于悦锋和郭塍,他们之间的瓜葛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吧也简单。郭塍早年与悦锋有过那么一段,却不愿意嫁给悦锋,悦锋也是用过情的,伤心之余娶了悦农的母亲,男人总得传家立业,总是儿女情长也不像话。四五年后悦锋才有了悦农这么一个女儿,在妻子怀孕期间,悦锋无意间见过郭塍一次,也是那一次有了郭略,然而郭塍当下也知道悦锋就要当父亲,一声不吭的跑到偏远的地方生了郭略,当下她也是嫁过人的,郭塍年轻时也是貌美的女子,虽然有戴绿帽之嫌,但也有人品堂堂的男子愿意娶她。
因而她在组织背景上是有过婚姻登记的,而且是名正言顺的那种,可谁有知道,他们结婚才不久,丈夫外出时遇到了洪水被淹死了。郭略也就成了“遗腹子”。
只有郭塍知道,郭略的父亲,是悦锋。
郭略的死,最不动声色的是郭塍,最心痛的也是郭塍。她甚至怀疑女儿不是意外死亡,而是他杀的。又或许是太心痛,她甚至没办法见到出落的和郭略有七八分相似的蓝蓝,一个狠心,就把亲外孙女送到了虎狼手里。
为什么说是虎狼呢,郭塍虽然清心寡欲,是个看破世俗之人,但她仍然是个女人,是女人,就有直觉,而这直觉,通常都是对的。
王琪的为人,她略有所闻,至于手段,那更不必说了,遗世独立不食人间烟火的郭略,除了明哲保身的退让自保之外,又哪里敌得过王琪半分。
郭塍如今也已年迈,事关女儿的名誉,她也不至于闹到叫全天下人都知道,自己女儿是样式诚养着的妾,更何况还有蓝蓝这一层,也要她这个外祖母去顾及。
思前想后,她找到了悦锋。她虽有些人脉,可是自己已经从位置上退下来,只占着个闲职打发时间,求别人帮忙,今后也还不起那份人情,再者,也难保不会被说出去。所以,悦锋反而是最保险的人。
年纪一大把的悦锋,遭遇老情人找上门,惊讶之余更有惊喜,郭略啊,那个“千金难买佳人画”的郭略,竟就是他的女儿!
然而郭塍紧接着又告诉他,郭略不仅死了,还有可能是他杀,悦锋又悲从中来,不禁潸然泪下。自己抱都没抱过一下的女儿,竟然就那么悲惨可怜又荒唐的去了……
郭塍是上世纪出生的女子,那个年代的女子似乎生来就风华独具,坚强无比,有着乱世佳人的风貌,然而这样一个从来不哭的女人,也破天荒的哭了一场。
这对昔日的旧情人,哭罢后各自回家,悦锋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于第二天早上对太太诉说了此事,悦农的母亲初闻之下大惊,她嫁给悦锋前听闻悦锋有个痴心至极的恋人,只是那女人心狠手辣抛弃了悦锋,那时她还甚可怜悦锋,一下子陷入了对悦锋的畸恋之中——女人总是这样奇特的,她深爱的男人被别的女人抛弃,总觉得是那女子的不对,从而转过头来加倍对男人好。
都说谁的骨肉谁心疼,悦锋虽然从没见过郭略一次,也没抱过她亲过她,可血缘摆在那儿,悦锋又是个极疼女儿的(看看悦农那小性子),不管郭略是不是他杀,他都准备仔细调查一番,甚至一大把年纪了,还同悦农母亲,还有郭塍,三人飞去了美国,私下里访问了郭略的旧同事,找了当地律师调查了警方的办案记录,最后还在郭略和蓝蓝度假用的狐狸河别墅小住了几日。
回国后,这件事拜托给那边的律师和侦探继续调查,郭略的死时隔几年,调查起来颇有难度,拖了一年多,事情终于有了一点眉目。
郭塍死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儿,竟然是被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婿害死的!
悦锋初闻女儿给样式诚做了小已经十分诧异,他和样式家是有些渊源的,但样式家老爷子过世后两家疏远了些,加上后来样式诚生意越做越大越来越忙,两家关系也淡了下来,他怎会料到当初和悦农相过亲的后生,竟然和自己另一个女儿有过情,悦锋直叹老天爷真是爱开玩笑。
样式诚这会儿也有了几分着急,他这趟回来并未告诉王琪,让王琪留在上海,本意是牵制她,可就在刚才,秘书来电说王琪不见了。
有郭略的事在先,他再也不敢轻忽王琪了,也不避讳悦锋郭塍二老,当着他们的面叮嘱秘书,往日本去个电话,最好能把式薄安排到安全的地方,然而又通知了家里的保全,让他们全部都去接蓝蓝。
然而,他终究是慢了王琪一拍。
十分钟后,保全在路上发现了家里的车,司机被打晕了,随行的保镖没有在,小姐也不见了。
样式诚越听脸色越差,原来这趟回京只当是招待郭塍,没想到郭塍带来了这么一个故事,当下他已经做了最快的反应,没想到还是快不过亲王府出身的王琪。
王琪似乎也不打算瞒他,半小时后,她拿到了蓝蓝的人,给样式诚去了电话,“你把蓝蓝带到了哪里?!”样式诚语气森严,口气比银行户头少了一亿还糟糕。
王琪并不否认是她带走了蓝蓝,坦白道:“你别着急,我不会伤那小妮子的。”
“快放了她!她只不过是个孩子,我们之间的事,与她何关?!”
“与她何关?”王琪轻笑一声,她是个爽直的人,一生顺风顺水,很少见她失望透顶的样子,然而这一声轻笑,却饱含了她一生最大的失望。“怎么与她无关?”
样式诚唇线一抿,现下他已经知道郭略为何惨遭杀害的原因,愤怒之余更多的是不解,也有说不清的无奈,“王琪,如果是因为那份遗嘱,你就派人杀了郭略,那你就让我太失望了。”
王琪又是一声轻笑,“我为什么不能让你失望?我一辈子忍着你让着你,对那些女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道我就不能生气一次?”
“杀人那是生气的方法吗?”
“有何不可?”她是亲王府里出来的孩子,在皇家,死一两个妾婢,主子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何况,“是你先招惹我的!”
样式诚尽力沉住气,他不能拿女儿的性命开玩笑,早年他有个朋友过劳死了,他参加完葬礼后,心有余悸,律师便建议他不如提早立好遗嘱,他想了想也没什么,便让律师起草的初案,但过后他人忙事多,也就忘了这事,直到朋友家来了电话,说是请他去评评理,仔细一听,原来是朋友家的几个兄弟和子女因为财产的事情,正闹得不可开交,朋友的儿子女儿平素喊他一声“叔叔”,他也不好就那么推卸不管,可也找不到什么立场去管,好在他在高法有点人脉,因此就建议孩子们走正当程序,他或许会让高法“适当干预”一下地方法院,争取全部财产的几率不大,但会尽可能满足孩子们的预想要求,毕竟,那是他们父亲一辈子的辛苦钱。
那财产争夺案闹了整整一年,最终结果还算让人满意,朋友的孩子来电话感谢他,他还有些意外这从头到尾竟然是那样一场恶战,不由生了些感慨,回头致电给律师,重提了当年的构想,那边律师已经默不作声的修了数十次稿,由于样式诚的财产变更太快,最后律师也只是出具了一份大纲,列了些不动产条目。
那个会议样式诚和律师一共开了四个小时,样式诚的几个兄弟姐妹分别得了股份和一些房产,几个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也都列了继承名录,他的大部分财产还是由样式薄继承,公司、基金、海外产权,大量房产,古董珠宝,全部都由儿子继承,属于王琪的部分,由于那阵子王琪的弟弟,样式诚的小舅子给公司闹出了一桩不小的麻烦,样式诚心里正有气,便提议立现金账户,到时由妻子和妻子的家人继承。当然,王琪还有不少珠宝和房产在名下,算起来并不吃亏。
他这样做,一是为了儿子考虑,二是为了公司考虑。
这些年王琪一直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不管再累再辛苦,也是笑对人生,作为他样式诚的妻子,从容接待各方人士,她这样做,说来说去都是为了自己的地位。强调自己当家主母的身份也好,建立关系网络也罢,总归都是对她自身有好处的。对此样式诚并不反感,他那样的男人,有这样的妻子是一桩幸事。可是对儿子来说,却并非如此。
式薄从小就是个偏学术的孩子,骨子里更有他叔叔伯伯的影子,对房子的热情比做生意强多了,一旦他接手公司,出于护犊之情,王琪定然会从中协助,然而这些年王琪给娘家人在样式产业中安插了不少位置,安安分分吃软饭的那些样式诚是不会去计较的,就当是过年给红包了,然而那些没什么本事,却总是指东点西干涉中层执行业务的那些,样式诚却觉得那些是隐患。
尤其是小舅子,式薄从小就和小舅舅亲,长大了,未必能瞥开这一层认真经营。
说白了吧,样式诚那份遗嘱都是在为亲儿子铺路,古代还有后宫干政的例子在,这一条,搁在现在也一点都不过时,样式诚那样高瞻远瞩的男人,自然不会忽略掉这点隐患。所以,就算会引起王琪的不满,他仍然决定只立现金账户,关于公司的股份,只字不提。
然而,和律师的会议进行到最后几分钟时,他忽然附议了一条,补充了有关郭略母女的事项。
郭略带着蓝蓝出走,样式诚并未过多追究,然而终究是和自己几度春风并且生下女儿的女人,正因为她无欲无求,样式诚身为现世中已经无所不能的男人,更想补偿她们母女。因而附属条款中,简单明确的标明蓝蓝未来将继承药业百分之十的股份,并享有八千万的现金账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