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爱她,皮皮也很了解她,他未曾想过这么早就让她有孩子,可是孩子既然以及悄然而至,就绝无杀死他的道理。
其次,他隐隐的觉得,如果蓝蓝失去这个孩子,或许……
他没敢往下想去,总之,为了阻止那个可能的发生,哪怕他吃再大苦,被人看不起,他都要保住那个孩子,为此,他在所不惜。
式薄在他脸上来回反复逡巡,直到他捕捉到了除开狂妄的兴奋意外的那一丝坚定,他才无奈地摆手放行:“上去吧,她在房间等你。”
皮皮见大舅子也认可了他的决定,兴冲冲的推门离开,上了楼,推开蓝蓝的房门。
往常只觉得这间房的少女味儿令他有几分害羞难堪,现下他却无暇顾及那些,眼睛直直地捕捉到了半靠在床头看画册的蓝蓝身上,窗帘大开,屋外的光线穿透格子窗洒在她的床榻上,竟有几分圣光般的圣洁。
他一时呆住。她却抿着唇朝他笑,长发披肩……
这画面,皮皮一辈子都记在脑海里。
蓝蓝却嗔怪到:“傻子,愣在那儿干嘛?”
皮皮这才回了神,缓缓迈开步子,朝她走去,最后在她柔软的床边坐下。蓝蓝见他傻傻的光看她也不说话,心里有些怯,面上也一层一层红透,皮皮的目光最后笔直地落在她平坦的肚子上,柔白的睡衣遮盖着那儿,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抚摸。
蓝蓝双手往后撑住,眼底荡漾着幸福的爱意,任由他傻乎乎的抚摸那个半点存在感也无的孩子。
皮皮却很突然的上前一把抱住她,紧接着捧起她的脸,与她进行了一个冗长之极的法式热吻。
直到手机的铃声将他们打断——
皮皮一看是盛宠,笑看了眼气喘吁吁的蓝蓝,晃了晃手机,“是姐姐。”
蓝蓝抿了抿唇,眼里盈满了情动的水汽。
皮皮将电话接起来,里面传来盛宠有些紧张地告知:“你快回家,怀秋哥哥回来了。”
怀秋自小就是天才儿童,跳级数次,惟独这飞行学院,4年的学期,他老老实实一天不落地给念完了。
除了和军校一样学习训练外,他必须上许多飞行特种训练,医学院的生活和这儿比起来,简直就是天真浪漫的日子。
每天他都要进行超负荷的体能训练,练队列、拉单杠、撑双杠、转旋梯、绕滚轮、3000米越野,他从来没叫过苦,也不敢叫苦,总有一些目光,在他不知道的方向,死死地注视着他。
他那样心思缜密的人,是不会让旁人发现自己的破绽的。
所以,他这几年,过得很累。
难得的休假回家,面对他那个一脸天真烂漫的小媳妇,他总是耐心地回答她的所有问题。
大概是为了让她更心疼他,他或多或少地透露了一点自己的艰辛。
几乎于细皮嫩肉贵公子的他,竟然也忍受了拉练结束后,水泡破了化成血水与鞋子粘在一起,没走一步都钻心的那种痛。以及旋转梯上周而复始练习后,强烈的呕吐欲导致的食不下咽。
犹记得第一回八百米空中跳伞,飞机离地升空的那一瞬,他脑子里空白一片,一待到达预定高度,机舱舱门打开,耳边是铿锵的口令——跳。
他在心里重复着离机、操纵、着陆的动作要领,没有想任何其他,豁出去了,可身体飞出机体,不断下坠之时,他脑海里却出现了她的影像。
从她光溜溜的来到这个世上时的样子,再到她蹒跚学步牙牙学语的模样,他还记得那个清晨,她穿着睡裙朝她飞奔而来,呼啸的风滑过耳畔,夹杂着她甜甜的一声:哥哥。
洁白的伞花在空中一朵朵绽放,安全降落后,他莫名心情愉悦,心里的那份爱,似乎更坚定了一分。
这是比高潮更容易达到灵魂颤栗的方式,生与死之间的徘徊,呼与吸之间的游走,仿佛一切都得到了升华。
如今,他终于毕业了。
四年。
上千个日与夜,不惧风霜雨雪的清晨五点,他睁开眼睛,熟悉了数不清的电门、开关、仪表,背了成百上千的数据,这样的日子,终于,划上了一个漂亮的休止符。
在即将开启的新旅程之前,他有那么一小段时光,彩衣娱亲,享受来自家庭的温暖。
盛宗均的酒桌上,几乎坐满了与这个家相关的所有男人。
自从怀甚将儿子领回了家,酒宴就没消停过,当然,他也的确有骄傲的资本,谁叫他儿子有出息,被请吃酒,那也是他心甘情愿的。
怀秋的四年,当然不会叫任何人失望,不论是政治思想、航空理论、飞行技术,还是身体素质、作风纪律,上百项毕业考核,他得的一律都是“优秀”,一毕业,就被晋升为空军上尉军衔。
按理来说,怀甚大宴三天都不为过。
然而对于这将帅之家,气氛却是喜庆中带着平和的,这顿饭,被盛宗均戏称为“新兵入伍”宴,众人仔细想想也会心地笑了,可不是么,在座的多半都带着军衔过日子,怀秋现在,才算是“正式入伍”啊。
盛宠打着哈欠被她妈妈派出来给一干男人倒酒,手里的瓷壶里盛着温香的黄汤,带着一丝熟透了的李子味儿,香甜而滑口。皮皮见姐姐被指使干粗活,习惯性的就要去帮忙,盛宠却按住他,“我自己来。”
盛宗均眯着眼看着他女儿,再看怀秋,忽然有些可惜之情。
那么相配的一对小儿女,怎奈是表亲?
也不知生分了,还是故意做给大人们看,自打怀秋回来,话也没和那个宝贝妹妹说上几句,至多也就是温和的目光扫来,轻轻地带上她几眼。
盛宠也十分按捺的住,不动声色地给这个已经变成男人的枕边人斟酒,眉目低垂,十分乖顺,仿佛往日的亲厚,都是过眼云烟。
散了酒席,怀秋去了皮皮家,说是晚上要和皮皮一起睡。皮航勋听他那样说,拍着大腿说好,心里寻思着如何劝服家里一干人等,把皮皮也丢进军校练几年。
怀秋走的时候,盛宠正在帮妈妈收拾碗筷,怀秋回头拿落下的外套,悦农笑着替他把衣服穿上,又拍拍他的肩,流露着十分信赖的笑意。
这个年轻人,光是如此看着,就觉得他很了不起。
怀秋对舅妈温善的笑笑,目光触及那个垂首不语的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别无他话,就这么走入了夜色。
留下这家的大小姐,一等碗筷收拾干净,立时进了爷爷房间,老爷子已经睡下了,奶奶见她进门来,倒是醒了,问她有什么事,她鼻子一吸,答说:没什么,就是看看爷爷睡得好不好。
奶奶一听她说话的声气儿就觉得不对劲,开了床头的灯,屋子一亮堂,老人家只看见孙女满脸的水光,眼眶里还噙着硕大的水滴,仿佛遭受了莫大的委屈。
在老人家责问眼泪的出处之前,她便主动解释了由来:“如今怀秋哥哥回来了,爷爷却……”
老爷子的身体是大不如前,满头银发,手脚不便,虽然家中有保姆,有看护,甚至有医生,可是,屋子外头的那份兴高采烈,却不能感染这个老人。
小姑娘心里总是觉得,他们三个都是老爷子养大的,如今最厉害的那个出息了,他却连笑都不能太大声。
说起来,委实伤感不是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