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20.
“昨天…”
黝黑的街道,三两点晕黄的柱灯,一扫一扫的,拂过少年局促的脸颊,低着脸,他的声音踌躇,半响后…娓娓而言。
“谢谢你收留轻轻。”
身侧不远的林凉却只垂着眸子,收着嘴角,当是聋了般。
宋文安没有等来本该是彬彬有礼的人,温雅的回他一句“不用谢”,而是一段冗长的沉默。
他吞了吞喉咙水,慢慢的捏紧了书包黑色的肩带。
一个人行道路口,两人相伴而过,渐渐没入人烟稀少的街道,空气中开始弥漫着沙尘的味道,天上飘着两三点流离的雪花。
似是思量了良久,宋文安咬了咬下唇,才脱出他的一番言语。
“我是个很糟糕的哥哥。每次母亲打她,便都会让我回自己的屋子里学习,我不敢反抗,也不敢明面上对她好,怕母亲看见,也不会在她被赶出家门后立刻找回她…”
“可是林凉…这个世界不是只有单面的坏。我不劝母亲,是因为她的性子只吃软不吃硬,我曾为轻轻求饶,她只会被打得更惨。我不拦她,是因为她会以为我偏袒轻轻,从会产生更极端的做法,这样闹下去只会没完没了。”
“林凉…你家境很好,可我家不是,薯片酸奶…这些东西,我都不能这样轻易的给她买,我妈只经营着一个小小的便利店,或许你不知道我母亲是怎样一个人支撑起这个家庭、收留她酗酒赌博的丈夫、以及照顾一个自六岁以来生活都不能自理的智障孩子,费劲时间和心思去一点一点的教轻轻穿衣梳头…”
“这些年,一缕一缕绞成麻绳的压力榨得她脾气变得很坏,可是作为儿子的我,目睹过她是怎样一滴一滴落着汗水养育着我跟轻轻,所以我没有勇气去反抗她。”
“可我又是轻轻的哥哥…便只能借着你的面上,尽量让她忘记那些不好的,带她出去玩,带她吃好吃的,看着她笑…”
宋文安深吸了一口气,偏着头轻轻的垂了眸子,声音有些哽咽般,又缓缓说道。
“而轻轻…她很乖。她不会记得这些,她的满足心很小…她最爱笑…被赶出去后,她会知道一直站在那,等母亲消气后我去接她…”
林凉只轻轻的弯起嘴角,不变声色的轻缓着音问他。
“那在衣服上吐痰的事是她干的吗?”
宋文安手一僵,没有回话。
林凉顿然一声嗤笑,不过很轻,宋文安并没有听到。
小时生活不能自理的宋轻轻,定是做了不少令人头疼的事,便已落了成见在大人眼中,于是未经思考便一根筋的认为是宋轻轻这个傻子干的,林凉只想了想,便思索出了马春艳责打她的缘由。
但更大的缘由,不过是寻得一个出气口罢了。
一个麻木而弱小的傻子,可不就是绝佳的沙包么。
他又问他,你问过她疼吗?
宋文安又陷入了沉默。
每次施暴,宋文安便被关进屋子里,便从未看过宋轻轻被毒打的模样,更莫说,这个傻子,过后笑得灿烂的…便是谁也猜不出…身上竟全是伤痕的痛楚。
所以,连她最亲近的人,都不会问她一句。
疼吗?
林凉却恍然间,似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便拍了拍他的肩,又是那副笑了,他说,“没事,以后轻轻妹妹再被赶出来,我会收留她的。”
宋文安…僵硬的笑了笑。
宋轻轻。
便真如她名字般,薄如蝉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