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秒还在熟睡,梦中是父亲冰冷的尸骨,突然之间,他惊醒过来。
雪莱依偎在身旁,一只手搁在他的身侧,**紧贴他的背脊,均匀而柔顺地呼吸。盖在他们身上的被褥凌乱不整,四周都是他们欢愉的气息。现在是深夜,卧房漆黑一片,寂静无声,仿佛落入了传说中的神渊。
怎么了?刚刚是什么声音?难道外面有人?
夜风在窄窗上轻声叹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某个角落,他听到猫咪和野狗的叫声。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睡吧,艾伦·道尔顿,哦不,霍恩·道尔顿,他告诉自己。太阳堡如此宁静,外面有成堆的守卫不是?在我和雪莱的卧房门外,在携光之母塔的大门外,在前庭、中庭、城墙、城堡大门,每个地方都有人值班呢。
也许是梦到了父亲,然而那具冰冷的尸骨他已经梦了整整十七年。自从在苏拉的指引下,找到传说中的秘境,神火将他带到父亲身边,所有的一切如做梦一般,这十七年的经历如此,床上躺着的女人亦然。如今,他扮演着艾伦·道尔顿,本想一次次将父亲带离苦境,可命运之轮不断碾过时间的车辙,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打出生起,所有人都说他像那个叔叔。
霍恩抽离她手臂的搂抱,下床时,雪莱发出几声睡意惺忪的呢喃。壁炉里几点余烬在燃烧,散发着仅有的余温。屋外的守卫正在聊天,内容似乎关于父亲的南征大计。命运就快到来了,他也终将知道答案,这一刻,他等了整整十七年。
这种感觉很好。他走到窗边,把高处的窄窗一扇扇打开。夜晚伸出冰凉的手指,使他不禁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倾身靠近石窗台,望向外面黑暗的塔楼,空旷的广场,黑暗的长空,和那数到一百岁也算不清的无垠繁星。半个月亮从钟塔楼后面爬上来,玫瑰花园的顶棚反射它的光芒。没有人来过,没有人敲窗,就连一两声脚步声都听不到,夜静的如同一汪死水。
十七年前,他与父亲一起夺下尼普尔城,后又成了左膀右臂,他一次次陪父亲历经艰难万险,甚至好几次差点付出生命。他不知道,如果在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死去会怎么样,会真的死去,去往神渊,还是回到原来的世界,做回霍恩·道尔顿,这虽然很好,可他更想知道答案。他想知道父亲为何会死,更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个道尔顿。这些年,他需要时常提醒自己,记住自己的名字,久而久之,这便成了每晚临睡前的习惯。
他知道,父亲终究难逃一死,没有人能改变历史,但他必须跟随父亲南征。当然,得用艾伦·道尔顿的名字和身份,而不是霍恩·道尔顿,他会和十七年前一样,成为父亲的左膀右臂,虽然他不知道结果会是怎样,但那一天就快到了。
“你醒了?”身后传来雪莱的轻声呢喃。
霍恩转过身,看着床上的女人。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做这个决定,但命运之手仿佛总在牵扯他,或许在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就真的成了艾伦·道尔顿,而不是霍恩。他爱她,所以选择离开北城,虽然他知道他们只有十七年的光阴共处,但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或许,有一天他终将回去,又或许,他会同父亲一起战死沙场,但在她面前,这些都不重要。
“怎么了?”她问。
“亲爱的,我恐怕得走了。”他走到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蜜色眸子里满是暖意。
“去哪儿?”她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