戟戈轻响,萦绕耳际。
黑暗中,战马轻声嘶叫,伸蹄扒开落满腐叶的松软泥土。骑士们压低声,紧张地开着玩笑。霍恩不时听见长枪的碰撞,和锁子甲滑动所发出的微弱声响,但即便是这些声音,也显得模糊朦胧。
“艾伦大人,您真的不去前线督战吗?”艾登扭过头问。他坐在马鞍上,黑晶长弓斜挂背脊,借月光闪着瘆人的暗芒。他如今已跟随肯尼十七年之久,早已爵位在身,但却依旧长伴领主左右,即使妮娜夫人不断催婚,他还是一心一意,为领主干着擦拭盔甲,端茶递水的粗活,不曾娶妻生子。
除此之外,他们身边还围着三十个卫兵,这些人的任务只是保护霍恩免遭任何伤害,倘若战事不利,则务必将他护送回北城。“兄弟,记住,你是北城下一任继承人,如果这一战败了,我是说如果......帮我照顾好霍恩和妮娜。”大军开拔前,肯尼严肃地告诉他。
“大人?”见霍恩闭口不言,艾登又张开口,“恕我冒犯,您不会生气了吧?詹姆公爵他只是——”
“该来的总归会来。”霍恩看着远方的茫茫黑影,意味深长的说出这么一句。当战事到来时,他知道那将意味着死亡,或许是詹姆,或许是凯恩,或许是卡米尔,或许是迈克,甚至是肯尼......当然,当然,也包括他自己。在战争中没人是安全的,任何人的性命都有危险。而今,他已是看透一切的人,只是身旁的艾登听不懂罢了。
远处传来一声微弱的鸟鸣,那是一种高亢而尖锐的颤音,有如一只冰冷的手,划过霍恩的背脊。又一只鸟颤鸣应和,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这是知更鸟的呼喊,在北城待了这么多年,他早已非常熟悉。寒冬深雪之时,父亲总会带他去冰原狩猎。当大地披上苍白的地衣,寂静无声,便能看到它们的踪迹,它们是北方的鸟,卡米尔叔叔的鸟。
开始了,霍恩心想。
“大人,您听见了吗?是卡米尔大人的知更鸟,奇袭的战号。”艾登悄声道。他总爱重复世人皆知的事实。“愿纳穆神与我们同在。”
霍恩点点头。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四下寂静之中,他仿佛能听见他们的声音,距离虽然远,却在迅速逼近圣德城:万马奔腾之声,枪击铠甲交击,战士怒声高吼,咒骂此起彼落,战车隆隆作响,箭雨如风骤起,鲜血洒满大地。
十七年的光阴仿佛来了又去。声音越来越大,他听见更多咒骂,有人发号施令,马蹄撞击岩石......这些声音直直地穿透了霍恩·道尔顿。这是骇人之声,恐怖之声,然而其中如有音律,一时间,他竟发现自己浑身不住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