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虎将绳子绕上平滑而突出的山石,人则旁边等候,一等桑尼接近,便又放松开来,继续前进。这一次当绳子拉张完毕,却没了适宜的岩石,于是他从腰间掏出匕首,轻轻敲打,将铁钉凿进山壁。声音虽轻,但每一击都在岩壁间回荡,使得桑尼不住畏缩,以为随时都会发生雪崩。
当铁钉扎好,壁虎将绳子系牢,桑尼便跟进,一步一个脚印,他提醒自己。别回头,重心放在脚上,别低头,盯着眼前的石头。这绳子很牢,钉子也是,撑到那块悬壁就能喘口气,所以快走。他一度一脚踩空,胸膛里的心脏顿时停止了跳动。
好在纳穆神保佑,没有摔下去。岩石里的寒气渗进指尖,他却不敢戴上手套,不管它们看起来又多紧密,毛皮和布料在皮肤与石头之间摩擦,都是会打滑,会害他送命。他们向上攀登,向上,向上,不断向上,犹如两道蠕动在夕阳照耀岩墙上的壁虎。
岩墙在三分之二高的地方被一道冰石裂沟横断,壁虎伸手助他攀越。见他已重戴手套,桑尼也照办。上顶之后,这位结实的壮汉扭身向左,给桑尼让出一块位置,然后躺成大字型,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
桑尼上顶后,已累得喘不上气,仿佛浑身的骨头已经不再属于他,每一块肌肉都僵硬的如同岩石。夕阳洒在身上,没有半点暖意,空气已经变得稀薄,风依旧在耳旁尖啸,似乎千百年来从不曾减小。仰头后望,巨龙峰还是高耸入云。这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开始,还有,还有很长。他不禁想。
“我们失去了九个兄弟。”待所有人登顶后,劳伦斯看着面前的深渊宣布。此时,夕阳已经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上方,夜幕正逐渐笼罩狂风肆虐的绝壁崖顶,余下的人站在悬崖边,半晌也没人再多说半句。
当晚,他们的营地在一道浅凹中,其下有根垂直的岩柱,后方由山壁遮挡狂风。虽然劳伦斯已经松了口,允许兄弟们生火取暖,但即便是火焰巫师桑尼试了许多次,却还是没能把火升起来。“这鬼地方空气稀薄,别再浪费力气了。”托勒说着咬了口硬邦邦的干牛肉,毫无表情的耸耸肩。
在这之后,桑尼紧紧蜷身,埋在小山似的毛皮底下,用厚实的貂绒披风做被子,在颤抖与黑暗中期盼黎明。
可当黎明真的来临,等待他的还是只有干牛肉和硬奶酪,然后便是无尽的风雪长途。一天中的大半时间,他们都在巨龙峰的阴影下行走,吐息在冷气里结霜。覆冰的水自头顶的积雪堆中涓涓滴落,掉在地上,形成冰冻的小池,随即被前人的步伐踩踏而碎。几根杂草从乱石缝隙中挣脱出来,期间或还有几点苍白的地衣,但此地没有青草,亦没有粗壮古木,前途更是一片苍茫。
小路既陡且窄,盘旋上升,再往前,狭隘得只能单列前进。这次领头人换成了斥候队长莱克,斧头在手,远眺侦查,据说他的视力在联盟军上下无人能及。
队伍再往前行,又有两名兄弟倒下,斯蒂文带来的药剂已经派不上用场,而劳伦斯叔叔只是跪地祈祷,便又匆匆上路。
“别把力气花在死人身上,因为下一个死的很可能的就是我们。”黑衣托勒做完祈祷后,站起身告诉桑尼。他也在两名兄弟的尸体前单膝跪下,做了个简短而虔诚的祷告,便又匆匆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