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找遍整个村庄,也不见付楚人影。
既然找不到付楚,夜莺和章茹君决定留宿五集村,以期能够找到章茹君说的雪姐姐。
他们又回到了那家布店。
这个村子虽然不大,但这家布店卖的布料委实不少。
素纱、织成、绮、绫、龙绡、绛绡、云锦、软烟罗、青蝉翼、凤凰火等等诸多品类,让人眼花缭乱。
但他们奇怪的是,方才店里的掌柜原是个中年女人,此刻却换成了一个年纪稍轻些的男人。
这个男人面容清瘦却不失威严,穿着墨绿长裳,头上一根黑玉钗髻发。
夜莺问他那女掌柜去哪了,晚上可否安排两间房过夜。
那男人也不说话,带着他俩到了后院。两间干净的房间,好像早就为他们准备好了似的。
夜莺觉得奇怪,正犹疑之际,那男人才说道:“二位放心住下便是,不必多疑。”说完就转身离开,也不等他们回应。
反倒是章茹君忽地笑道:“那便住下,他要是大理寺和三大营的人,我们也逃不掉。”
章茹君小夜莺七岁,但她在夜莺面前,有时全然不像个小女子,也许是自幼琴棋舞艺的熏陶,她的身上散发着空灵和沉稳兼具的气质。
这种气质,绝非冷峻。
而是渗人内心的温柔,如沐春风的舒适。
夜莺一时无法从昨日玉渊潭之事中抽离,心里苦痛,竟不知觉中对章茹君产生些许依赖。
她为何要杀邓子尧,逃出来要找的那个雪姐姐又是什么人,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在他的身边。
一个人陷入在迷茫和痛苦之中时,忽然出现了另一个人,同舟共济,生死与共,是何等的幸运。
这些对于章茹君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慰藉。
当她下了万分决心被逼杀死邓子尧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她拥有的生活全部不复存在了,但她不后悔,因为她终于赋予了自己新的生命!
然而新的生命必定要饱受风雨,在找到雪姐姐之前,她却是全然没了法子。
若不是夜莺,她必被抓回章府,邓公旗又岂会饶了她?
此时对于她来说,夜莺无疑是一个依靠,是一种保护。
冬月二十,中军都督府。
中军都督府乃是当朝五军都督府之首,五军都督府和兵部都听命于皇帝,五军都督府拥有统兵权而无调兵权,兵部拥有调兵权而无统兵权。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相互节制互不统属。
多年的征战生涯,让张辅养成了每日操练的习惯。
他使的是一把长有八尺的偃月刀,双面有刃,重有二十斤。
“文弼刀法”是他自创的一种刀法,看似微风拂春柳,慢刀雕纹路,实则润物细无声,杀人于无形。
文弼是张辅的字,他很喜欢。文武兼成,弼乃辅也。
但他的成就远不止文弼刀法。
靖国难、灭胡朝、平交趾、征北乱、定汉王,这些事情足以让他威风一辈子。
可就是如此位高权重之人,竟在众目睽睽之下,险些遭人惨烈暗杀!
若换作常人,定早已气急败坏。
但张辅不是常人。
他不但不是常人,事实上,像他这样的人,你可能一个都找不到。
东元酒楼一事中,被暗杀的目标个个都是朝廷重臣,本来必将引起朝政一时****,但是已经三天了,竟然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今日张辅照例操练了半个时辰,然后洗漱更衣后来到膳房用早茶。
一碗清汤面,一笼灌汤包,一壶雪菊茶,是他的老三样。
但今天又加了新三样——一碗阳春面,一笼金鱼蒸饺,一壶竹叶青。
加了新三样,不是因为他的胃口变大了,也不是因为他的心情太好了。
虽然他的心情的确不算差。
而是因为他的对面多了一个人。
多了一个黑袍人。
一个十天前还把他家的大门撞了个稀巴烂的人。
一个被皇帝下诏要被处死的人。
张辅的年纪,就像黑袍人的父亲。如果他还有父亲的话。
可是此刻的他们,又像多年的老友坐在一起吃茶喝酒,看不到大臣和要犯的影子,看不到长辈和青年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