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九凌是怒其不争,“明明就是云贵总督,自己的地盘不守好,还跑去管别人的地盘。虽说打了胜仗,可花的代价也太大了。”
朱棒槌耳朵一竖,对呀,这顾炎自己的地盘不守,偏要跑到甘肃去救援,这本是好事,有同袍之义。可甘肃录属陕西辖制,就算不出兵,他也不会有任何损失的。
穆少清摇了摇头,“王爷这话可就过了。凉州西宁等卫所乃河西地区重要军事重地,若真的失守,那整个河西,极有可能陷入绝境。顾炎星夜驰援本是份内之事,又兼顾同袍之义。此等忠义肝胆之士,我大周朝可不多见了。可惜那王海贪功进取,使顾炎白白送去了性命,亦使我大周失去一员猛将,可悲可叹也。”
赵九凌道:“先生说得极有道理。顾炎,死得太不值了些。”
“可不是,今年儿子都十九了,本已过了婚嫁年龄,如今可好,又要守孝三年了。”这孩子还真是命苦。
赵九凌心中一动,强压下上扬的唇角,摆出沉重的语气,“是呀,真是可惜了。”
朱棒槌听在耳里,怎么听就怎么别扭,王爷这话,怎么说得幸灾乐祸?哎,说幸灾乐祸也不对,应该是兴奋与,对,就是兴奋。
唉,不是他说,王爷真是太不厚道了。
穆少清望着自家主子仍是阴沉沉的脸色,忽然摇头叹息着,“顾侯爷为国捐躯,皇上悲痛,安抚顾家,又瞧着这顾世子清俊秀隽,便起了赐婚心思,指不定要给顾世子赐一门大好姻缘。”
赵九凌愣了下,犹豫了下,脱口而出,“可顾东临已与王锦绣订下婚约,怎可另娶他人?”
“非也。王锦绣与顾东临的婚约只是私底下进行,双方一未互换庚贴,二无婚约文书作凭,三未召告世人,皇上如何得知?更何况,顾世子痛失慈父,还得守孝三年。依顾夫人仁慈之名,可不敢再耽误王姑娘终身,誓必私下里与王姑娘取消婚约,准许另行婚配。”
赵九凌先是神色一厉,紧接着又双眼一亮,顾夫人什么性子他如何不知,她原本就不喜锦绣,如今有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肯定得好生利用的。
再来这回进了京,京里那么多的名门闺秀,可就任她挑选了。若是再求得父皇赐婚,那但是风光无两了。
他双眼亮晶晶地望着穆少清,“先生的意思是……”
穆少清暗暗一笑,总算,这块榆木开窍了,不枉他浪费了大把的唇舌。
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水,润了喉咙,这才继续道:“顾夫人只得顾世子一个宝贝儿子,天底下的母亲都一样,只想着把全天下最好的留给儿子,娶媳妇这件事更是马虎不得。想必顾夫人一定会精挑细选,或许再斗胆恳求皇上赐婚,待顾世子孝期一过,立马成亲。依顾夫人的眼界,世子夫人不是出身公侯之家,亦是当朝大员之女。顾夫人得此高贵媳妇,想必定喜笑颜开,丧夫之痛也会就此揭过。”
赵九凌忍不住连连点头,“先生高见。可是,顾东临肯吗?”
穆少清呵呵一笑:“他是孝子,不肯也得肯。否则,就是违孽生母,是不大孝。”顿了下,他又露出阴阴的笑容来,“顾夫人虽出身不高,但主持顾府中馈多年,也是练就了几分本事。想必,在皇后召见她时,便会委婉提出,待生米煮成了熟饭,顾世子就算要反对,亦要垫垫自己的斤两,抗旨不尊这个罪名,可大可小。”
赵九凌在心里把穆少清的话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这下子是完全不掩脸上的喜色,冲穆少清竖起大拇指,“先生果真高见。本王佩服,佩服。”
穆少清哈哈一笑,对他抱了抱拳,谦逊道:“王爷过奖。”
越九凌脸上浮现难得的喜悦,那种打从内心里散出来的喜悦,他搓着双手,说:“顾炎此番为国捐躯,父皇心里肯定难受,为示恩宠与优抚,自是要宣顾夫人母子进京慰问,另行封赏。先生,你觉得呢?”
穆少清含笑点头,“王爷所言甚是。”
如同找到了灵感般,赵九凌又继续道:“顾侯炎为国捐躯,乃我大周楷模,顾东临是他唯一嫡子,又还未成家立业,想必父皇也乐意给他指门婚事,以示恩宠。先生以为否?”
“王爷仁慈。”
赵九凌击掌,笑道:“好,就这么办了。本王与顾炎虽不熟悉,可也有数面之缘,更是敬佩他的为人,这回天人两隔,本王亦是感伤。就劳烦先生替我润笔,本王要写份凑折回京,禀明父王和母后,务必请他老人家优待顾炎家眷。”
朱棒槌听了半晌,在赵九凌与穆少清之间来来回回地扫视着,这下子,他总算明白一个道理,难怪穆少清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可以大马金刀地成为王爷的心腹与首席师爷。原来,人家确实有一手呀。
不像他,刀枪里去,火箭里来,流血又流汗的,奋半了十多年才捞着王爷侍卫首领的差事。原来人家穆先生比他更高杆,就靠一张嘴皮子就能赢得王爷的重用。这老小子懂得揣摩主子心思,最重要的,是善于在不动声色间就拍了主子的马屁,解了主子的燃眉之急,却又让主子心里舒坦。
如此高手,他朱棒槌就算学个十年八年恐怕也学不到了。
穆少清仍是一如即往,唇角含笑,无波无怒,“王爷吩咐,属下自当尽力。”顿了下,他又长长一叹,“只是可惜了那位王姑娘,冰雪聪明般的人儿,又有一身医术,不知要便宜哪家公子。”
赵九凌一愣,忽然脸色沉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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