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错了,我一直对纪容辅的身份很有概念。当初把付雍肋骨打断的时候我就做好最坏的准备了,付雍这种人都可以随便让我这种三流小艺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更何况是付雍都要对他低头的纪容辅。我只是色胆包天而已,所以开始敢招惹纪容辅,现在既然都招惹上了,再想这些就没意义了。
我知道这圈子里前车之鉴多得是,死伤惨重,而且多半是女明星,但纪容辅是不一样的。
“你就别装站在我立场了,这事跟我没关系,跟纪容辅也没关系,简柯这么跳,也许在外面得罪了谁,你们自己去盘,别来找我。”我盘着腿又把那幅画拿来看:“再说了,我压根不想进你们公司,还搞简柯干什么,闲得没事干么?”
那边沉默了一下。
“还是因为我?”尹奚向来擅长装成这种隐忍而受伤的声音:“就算简柯来了,只要有我,你还是不愿意来,对吗?”
“没错。”
电话里许久没有声音,我听见尹奚的呼吸声。
然后他说:“我上次看见一把很好的琴……”
“别。”我冷冷地阻止他:“不要想给我什么,我什么都不需要。我现在很好,写的歌也很好,我想要的东西,自己会去买。只要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你沾上什么,我就不要什么。”
不要毁了一把好琴。
这样的语气,已经是我极度克制后的结果。简柯看低我,那是因为他不喜欢我的歌,因为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我的伯乐。
而尹奚不同。
他口口声声说着重视我,说着天赋,说着聂行秋,结果我的天赋在他眼里还不如聂源的一句话。
简柯伤不到我,但是他当初对我的放弃,即使时隔六年,仍然可以一剑封喉地刺痛我。
尹奚最终放弃再作尝试。
他总是这样,不回击,不解释,每次默默走开,过一段时间再过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平静地叫你的名字。
可惜现在这招对我没用了。
“那,我先挂了。”他连挂电话都是犹疑的。
这样一个人,我当初竟然觉得他能顶住上面的压力,打造出一点真正的好音乐。
“简柯的事……”
“我会问纪容辅的。”
我挂了电话,继续坐在床上看画,这幅画被精心地装裱过,发出松香的味道。真好看,这么古老的画,每一根细如发丝的线条都来自千百年前的北宋,宋徽宗画下这幅画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未必能预见到他晚年被金人掳走,妻女为奴,死都死在异国他乡。
尹奚警告我纪容辅很危险,但这世上处处是危险,皇帝都能沦落成阶下囚,这圈子里正当红的明星,有一个算一个,二十年之后再看,是欠下一屁股赌债晚景凄凉,还是吸毒吸成活骷髅,抑或是家庭幸福亲亲热热,都是未知数。
一辈子太长了。
如果没有纪容辅,也当不成好歌手,只是一直写着歌,赚着钱,录着无聊的节目,我未必能安心过完这漫长而无聊的一生。
我天生是这样不安分的人,苏迎头脑简单,我不行,我会失眠,会想许多古怪的问题,我置身人群中仍然觉得无比孤独,所有的热闹都无法走进我心里。
其实我知道简柯的事是纪容辅干的。
娱乐圈看似繁华,其实底子很虚。SV台风头太过,看起来家底雄厚,其实随便一纸新公文都能教他们做人。有这个能力又跟简柯有过节的人,也只有纪容辅。
我无法猜度他动机,只有等他回来再问他。也许有别的缘故,也许他当初觉得我病得可怜,所以决定迁怒简柯也未可知。
我不喜欢他这样的行事风格,自己做了,却不告知我,别人问起来,我还得嘴硬,替他否认。
等到深夜,纪容辅没回来,叶宁先来了。